“小流氓”是个很久远的词。
他记得梁小满痛恨“小流氓”,害怕成为“小流氓”,因为成为了“小流氓”而痛哭流涕,偷偷跑回了福利院,顾矜芒记得“小流氓”是梁小满用来形容赵小成他表哥的,如今却用来形容自己,而自己那多余的解释,就显得特别的可笑。
他想要的是永远的陪伴,毫无保留的支持,可是从来没有,他的父母可以在他年幼的时候因为争执将他扔在陌生的游乐场,在他回来之后依旧对他很严苛,他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爱他,他们只是艰难地对他履行父母的责任,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对梁小满,他一直抱着贪婪的占有欲和诡异的信任,他很需要梁小满的爱,那会让他感觉特别幸福,甚至比得到父母的爱更加幸福。
因为梁小满的爱是热烈的,生生不息的,就像是长在屋顶的向日葵,圣洁美丽,永远不会用后背对着他。
他以为梁小满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以为梁小满会永远陪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
可如今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原来只要他做了坏事,就一定会被梁小满抛弃,哪怕他做的是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很缓慢地松开了手,在梁小满惊讶的眼神中,近乎狼狈地冲了出去。
秋日的风打在他脸上,凉飕飕的,他胡乱地伸手一抹,却发现了古怪的水痕。
明明谁都可以!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选择不和他站在一起!
可是梁小满不能,梁小满必须和他在一起,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到了今日,他却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梁小满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愿意做我的猫,不愿意爱我。
没有人爱我。
活着真是没有意思。
顾潮来得很快,他应该是从会议上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熨烫服帖的西装,耳侧还戴着蓝牙耳机,他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进来的时候,锋利的眼睛往顾矜芒身上一扫,便是一句。
“顾矜芒,你需要到医院给张全道歉。”
说来也奇怪,顾潮和叶风晚两个人带孩子,外表看着很用心,可实际这些用心都过于粗糙。
叶风晚全身心都投放在慈善事业,很少有精力去陪伴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在小满来了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当起了甩手掌柜,把陪伴顾矜芒的这个重任压到了小满身上,成天在世界各地参加各种慈善义演。
而顾潮更甚,叶风晚是全球各地到处跑,所以回不来家,而他就算人在a市,也把公司当成了家,除非是有特别紧急的状况,否则很少回家。
更为离谱的是,他时常能抽出时间出国去找叶风晚,却极少能安排出时间回家一趟。
照看顾矜芒和梁小满的重任都落在了家中佣人的身上,他们两个人往往都是通过家中的司机,保姆,园丁的上报,才能特别滞后地得出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而眼下顾潮并没有询问自家孩子心里的感受,而是直接就给他打上了冲动易怒的罪名,他并不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可在他看来,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就彻底激怒的顾矜芒,往后也没有能力来继承顾氏集团。
他需要的是能当大任的孩子,而不是暴戾的野兽。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了张全的父母,让事情有了一个圆满的解决,对方也知道自家孩子的言论不妥,接受了极度高昂的药费补偿后,并没底气提出旁的要求。
而这个道歉的要求完全是顾潮对顾矜芒的要求。
他的接班人不该是这样的,他在顾矜芒这个年纪,已经临危受命开始接触顾氏的部分产业,将顾氏许多产业进行了合乎时代要求的升级和转型,给a市创造了不少的工作岗位,他在这个年纪吃了许多常人没吃过的苦,却得到了许多丰富的经验,这才让顾氏走到了今天。
而他的儿子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学校打架斗殴,就为了区区一只小猫的生死。
他觉得荒诞可笑,不可理解,所以他扬起剑眉,凌厉地看过来,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顾矜芒,一会儿跟我去医院给张全道歉,之后你必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你无端的暴力行为致歉。”
“如果我说我不呢?”
顾矜芒现在已经长得与顾潮差不多高,甚至隐隐还有超越的势头,他脸上的血污没有擦去,与顾潮相似的脸却涌动着暴戾的狠意,像一头被族群驱逐的孤狼,只能用发狠凶悍来掩饰内心的孤寂与落寞。
“呵,”顾潮笑了,他不知是在笑顾矜芒的天真,亦或者是勇敢,声线冷沉,“你当然可以选择不道歉,前提是你名下所有黑卡都会被冻结,名下所有房产连门禁你都进不了,同样顾宅的家门也不再为你开放。”
“顾矜芒,我想作为父亲,我有必要让你知道,如果你不姓顾,你现在可能会过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难听了,不仅带着极端的轻蔑,还点明了顾矜芒如今的处境,若是他拒不道歉,顾潮会将他一切生活来源都断掉,以此来对他施压。小满听到这里,仓皇地上前一步,试图想帮顾矜芒解释。
而顾潮却转过头,扬起手,是个不愿意听的意思。
“小满,你听话,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今天谁来当说客都没有用,就是因为我对他疏于管教,才把他养成了这样的一个废物,被无用的情绪操纵的废物。”
“你以为我稀罕你说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