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绷带的男人呻吟了两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回答:“我是昂理-都铎,鹰格兰的王储。”
蓦地,玛嘉瞪大眼睛,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一时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方面,她为自己被鹰格兰王室欺骗而气得发抖:这个昂理王储明明就已经病入膏肓,身上的肉都腐烂得差不多了,他们竟然还敢厚着脸皮向狮斑牙提亲,还卑鄙无耻地想要隐瞒到大婚之夜?……他们怎麽可以这样对她?!若不是她今晚坚持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七天後被送进婚房时,她可能还像个白痴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忽视胸口揪心般的疼痛:假如失忆前她真的爱过这个男人,那麽如今这个凄惨的画面,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为了他,她舍弃尊严,顶着众人的非议和流言蜚语,一意孤行地代替姐姐嫁到陌生的国家,可结果,她却得到了什麽?
可恶,这样实在是太悲惨了,她怎麽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就在她捂着头混乱到不知所措时,昂理再次开口,虚弱地问:
“你是……我的未婚妻?”
玛嘉蹙眉瞪着他,犹豫了一会,才十分不情愿地承认道:“我是。”
“可以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对於一个快死的人来说,这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玛嘉没有拒绝,小心翼翼地向他走过去。
“等等。”一旁的加穆却拦住她,小声说,“还是让我先过去吧,等确定不会有危险以後,你再过来。”
说完,她便大步走到床边,举起油灯,往昂理的脸上照了一照。
那张同样包裹着绷带的脸孔,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两颗暴露在外的眼球瞪得滚圆,像是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玛嘉连忙扭开脸,不忍再多看一眼。
“你怎麽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她想这样问,可正准备开口时,忽然感觉背後有些异样。
她猛地转头,惊愕地发现国王赫瑞不知何时来到她背後,此刻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俯视她。
☆、01神的容器1
赫瑞仍穿着晚宴时的盛装,只是在绣着纹章的夹襟外套上,又披了一条点缀着毛皮的长披风。一头黝黑的短发下,他的黑色眼珠如同夜幕一样深不见底。
“……陛下?!”
玛嘉倒退一步,好像碰到什麽脏东西一样,下意识抱住身体。目前为止,在其他男性面前,她还能勉强控制住恐惧的本能,唯独面对赫瑞时,她的恐惧却强烈到无法压抑,她甚至无法忍受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赫瑞凝视着玛嘉,轻浅地一笑,以带着鼻音的慵懒嗓音说: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再多给你几天时间的……但既然被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事情就不能再拖了。”
听他这麽一说,玛嘉的怒火又被挑起,她一字一句地冷声控诉:“你欺骗了我,欺骗了狮斑牙!”
赫瑞似乎非常不屑地扭开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想狡辩吗?”
“事实?呵!你看到的事实是什麽?一个行将就木的王储?一桩丑陋的政治婚姻?一场无耻的交易?”赫瑞抿起嘴唇,露出非常僵硬而难看的苦笑,“告诉你,都不是。”
“那是什麽?”
赫瑞向昂理的病床瞥了一眼,“砰”的一声关上阁楼的房门,将高大的身体堵在门口,随後才转过脸,表情阴郁地说:
“这是一场与神的对决。”
“神?”玛嘉蹙眉,“什麽神?”
“身为狮斑牙的公主,你应该知道,在这片大陆上共有七百二十五位神,这些神各司其职,共同掌管着这片大陆的命运和未来……”赫瑞停下来观察玛嘉的反应,挖苦道,“怎麽,你的父王忙着量产公主,所以没空告诉你这些事吗?”
玛嘉不甘示弱地顶回去:“量产总比没有好,某些人想产还产不出呢。”
“我不需要,某种意义上,你也算是我的女儿。”
“那还要看我乐不乐意。”
赫瑞饶有兴味地大笑了两声,看着她的眼中浮现出少有的神采,但这道闪光转瞬即逝。他带着遗憾的表情,重新恢复严肃,接着说:
“在这片大陆上,每个国家的王室成员诞生时,都会拥有一部分‘神的容器’,这个容器被称作‘神格’。随着身体的发育,神格也会渐渐长大,等到神格完全成熟时,神就有可能降临在这个人身上。神格的大小强弱跟继承王族血脉多少无关,完全是随机的,进入到神格里的神究竟是哪一位神,也完全是随机的……”
玛嘉一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麽,即使听进去了也不愿相信他。可听到最後一句时,她不经意地向加穆瞥了一眼,连带扫过昂理那张丑陋不堪的脸,突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说……”玛嘉指着病床上濒死的王储,心脏怦怦直跳,“他的身体里……?”
赫瑞注视着二儿子脸上的绷带,喃喃说:“我们虽是王族,却也只是凡人,无法决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是哪一位神……昂理一向是我最重视的儿子,也是王国的继承人,我每一天都在祈祷他的神格早日成熟,希望能有一位伟大的神降临到他身上。但是──”
说到这时,赫瑞的腮帮肌肉抽搐了一下,显出他紧咬牙根的动作。十分艰难地,他从牙缝中挤出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