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猛然想起,原来今天是10月24日。
静谧的卧室忽然间化作一只封闭的八音盒,摇曳的烛火是中心,旋转的不再是踮起脚的芭蕾女孩儿,而是南乙的思绪。
他想起排练时,秦一隅说的话。
[这个乐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音乐。]
他说得没错。
叮叮咚咚的卡林巴琴,灵动的火舌,奶油香甜的气息,秦一隅的面孔,原来这些就够造一个梦。
直到手指静止下来,这首歌结束,魔法的效力消失,那只短暂开启的八音盒才又缓缓关闭。
琴被搁在床边,他抬头望着南乙,黑沉沉的瞳孔中映着两簇灵动的火苗,带着笑,还有一点得意。
南乙眼神中有光点晃动,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见秦一隅指了指还在燃烧的蜡烛,又双手合十,示意让他对着蜡烛许愿。
许愿。
自从外婆离世,过去的每一年,南乙都只许同一个生日愿望。
他要报仇,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变本加厉地感到痛苦,即使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要将他们咬得血肉模糊。
但这一刻,这些阴暗的、残忍的期许,却并未掠过脑海。
他无法闭上眼,只能出神般盯着眼前这个人,望着他英俊面孔的每一处细节,他的笑容,他嘴唇上微微凹陷的小孔。
直到眼睛发酸、发涩,好像要被烛火熏出泪来。
不可以。
于是南乙赶在那一刻到来前,吹灭了蜡烛。
房间重新被黑暗所湮没。
“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南乙垂着眼,试图打破方才的气氛,那让他觉得陌生,没有安全感。
“你明明不是怕犯规的人。”
唯一能说得通的理由,就是秦一隅认为这样很好玩。
是不是现在他的反应也很有趣?所以才给他过生日,才一直仰着脸盯着。这个人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只小幽灵,假如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正想着,手背被拍了拍,南乙再次抬头,却看见秦一隅伸出两只手,左手五指并拢,横在胸前,手背朝外,右手比了一个六的动作,放在左手掌内侧,自上往下滑走。
他的动作很生疏,做得有些慢,皱眉想了想,又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空心的圈,从右肩开始,到头顶,再向左下滑,在空中划过半圈。
紧接着,他露出笑容,两只手在胸前扇了扇,掌心朝上。
做完全部的手语,秦一隅冲南乙挑了挑眉。
[生日快乐。]
原本就涨得过满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根针狠狠扎中,细小的孔隙里冒出汩汩的、酸涩的汁液,难以止住。
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个幼小又痛苦的失声期,那一年的生日,父母、舅舅、大伯婶婶和堂姐,所有人都围着小小的他,对他打了同样的手语。
在失去至亲的同时,他也被爱包围,像一簇过早成熟的芽苞,被命运硬生生地剥去一层,又在家人的呵护下,勉强长大了一岁。
而今天是他成年的日子。
指尖微微发麻,南乙的掌心开始发汗。无论自己多么精于计划,多么成算在心,都不曾设想过,在今天这个日子,陪伴他、让他往事重现的人,会是秦一隅。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一度又变回那个说不出话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