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转角,花魁闺房,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练习写字。她芳龄约十六七岁,豆蔻年华,玉颜清冷——正是花魁柳可卿。
写完一幅字,柳可卿吁了口气。旁边侍女赞叹道:“姑娘这字,直追书圣遗风。”
柳可卿平静道:“夏荷,过了。我这字,能有书圣之万一就满足了。即使是临江府督学童老先生,我也只及他三成。”
夏荷道:“刚才几个书生的字,奴婢看来,在姑娘面前,只如三岁孩童、幼稚可笑。”
“也不完全,那县令公子黄周星公子、还有赵德芳公子、许公子的字,还是过得去的。”其实柳可卿口里虽然表示认同,眉目间却有着一丝不屑。
正说话间,听得低低的敲门声。夏荷过去询问:“是谁?”
“是我,秋香,有事禀报姑娘。”
夏荷开了门,秋香喘着气,平稳一下,缓缓走到柳可卿面前,弯腰一福道:“姑娘,今天奴婢见到一桩奇事、见到一个奇人。”
柳可卿表情没有波动,只嗯了一声。
秋香道:“那个,前几天在丽春院吴娇杏花船上落水而死、后传出诈尸的赵德昭公子,今天居然来了!”
柳可卿没有表情,夏荷却是个好奇宝宝,急忙问道:“他来了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原来他是个粗鲁的纨绔,今天却伶牙俐齿,把黄周星公子和赵德芳公子怼得说不出话来。后来,赵灵儿姑娘想带他进来;他豪言:不靠女人,写首诗可卿姑娘会让他进去。”
柳可卿这下有点兴趣了:“哦!听说他不学无术、最烦读书。他还会写诗?”
秋香愁眉苦脸道:“奴婢也这么认为呀。可是,他,不说诗怎么样,这一手字,奴婢妄言,不输于姑娘了呢。”
“嗯?能写一手好字,那诗应该不差。展开来吧。”柳可卿终于感兴趣了。
秋香把宣纸徐徐展开。
“好字!”柳可卿第一眼看见字体,忍不住娇声喝彩。这对于冰雪冷美人的柳可卿来说,极为罕见。
接着,柳可卿低声吟诵起来: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好诗呀,真是好诗!什么纨绔,我开始认为他是扮猪吃老虎了。”柳可卿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宛如冰雪融化、百花灿烂。
秋香和夏荷看得呆了:“姑娘居然笑了!好美丽哦!”
夏荷读了,也赞道:“这首诗,把闺房之乐写得传神。”
柳可卿道:“其实,你们只读懂了他的最浅显的一层意思。”
秋香、夏荷齐声道:“有请姑娘教我。”
柳可卿轻启朱唇:“表面看,是新娘子问夫婿,她的妆容有不有不妥之处,等会儿要去拜见至亲长辈,这时明面上的意思。”
“其实,主要的意思是赵德昭公子,在问我:他的诗,能不能入我法眼、够不够格进来。”
秋香点头道:“他就说,他有办法进来。”
“仅凭这一点,他完全够格进来了。可是,他这首诗,还埋藏了一个更深层的意思:如果他参加科举,完全可以凭这首诗,询问主考,自己是否合格!这个众人眼中的纨绔子,有志于科举呢。”柳可卿笃定道。
如果赵德昭站在这里,他会震惊于柳可卿的见解!这首诗,实际上就是考科举的就自己的答卷是否符合主考的喜好,咨询主考前辈的意见。因为这一问题实际上是很敏感的,因此不便公开名言,因此“低声”二字与这里的话语情景是完美契合的。全诗构思独特、取譬巧妙,语言精妙,又显得合情合理。
而赵德昭暗中立志参加科举,居然就被柳可卿看出来了!这是赵德昭自己都没想到的一层意思。
“女儿呐。”门外传来柳妈妈的声音。
“妈妈,请进。”柳可卿满道,夏荷赶快去开了门。
柳妈妈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摇摇摆摆走进来:“女儿呐,听说有人送了一首诗,入了你的眼?”
“好让妈妈得知,女儿正要来禀报呢。先请妈妈欣赏一番。”柳可卿牵着柳妈妈来到桌前。
“好字!好诗!”柳妈妈赞叹不已。
“听说,是那个在吴娇杏那婊子船上落水死了又诈尸的赵德昭公子?”柳妈妈问道。同行是冤家,柳妈妈随时要贬低吴娇杏。
“是的。不过秋香说他有影子、气血旺盛,肯定是人不是鬼!”
“那就好。妈妈年少时听说过某人有假死之状,家人认为他死了,出殡时棺材忽然掉落,他又活过来了。这赵德昭公子,估计也是这样的状况。”柳妈妈道。
“妈妈见多识广,女儿也赞同。那好吧,秋香,你去把他请进来。”柳可卿吩咐道。
柳妈妈赶忙嘱咐:“小妮子,你态度不要特别殷勤,只是普通请他进去,和那些才子交流一番。毕竟,还是要过三关,涉及到花魁大赛,不可马虎。”
秋香一福道:“奴婢明白了。”转身下楼去了。
“也许,他会带给我们惊喜呢。”柳可卿喃喃道。
“呵呵,但愿不是惊吓。”柳妈妈打趣道。
赵德昭吃了一会儿瓜子,等的不耐烦,对两个大汉道:“那个,熊大、熊二,你们进去问问可卿姑娘。”
大汉闷闷地道:“我们不叫熊大、熊二。”
“那你们叫什么?”
“我叫阮小二,他叫阮小五。”
“什么?还有不有阮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