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雨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洗刷了南安城郊外一座孤坟。
洛笙熟练地拨开小路两旁的杂草,最终停在这里。
碑上只有几个字:故人洛若夕。
虽经历了十多年的风吹日晒早已旧了,却看得出这里常有人来打扫。
洛笙不知这碑是何人所立,更不知是谁每年都会在她来之前在这里放上一束花。
十多年来,那些花从来都不同。
刚开始是各色的菊,后来是逝者曾最喜的梅。有时只是白白的几朵簇在一起,是她认不出的品种。
分明都不是那个季节能寻得到的花,也不知是谁这么些年哪怕耗费灵力也要违背侯令地养着。
这回她来的时候,看见了没来得及枯萎的秋菊。
寻常日子里,洛笙来时并不会带什么东西,也不会絮絮叨叨说什么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晴天便摘了斗笠,雨天便只掀开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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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长眠的人一直温柔且强大,护住了她为时不久的一段童年时光。
站了不过半柱香,雨势渐停,洛笙摘了斗笠握在手里。
也没有很久,草丛中传来沙沙声响。
她身后杂草分开中间勉强算得小路的位置窜出来一匹小狼。
“你怎么来了?”
洛笙并未太过惊讶,视线一转又垂头看着碑上那几个字。
那小狼抖了抖身上沾的水珠,不一会儿变作一个人形。
“听谷中妖兽禀报,说你往这边来了。”许燚一身灰色劲装,额前留了个水滴样的花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情绪不佳?”
“没有……”洛笙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只是有些想念她。”
“我只知人间孩童依赖母亲,”许燚似乎颇感意外,“原来你也会。”
洛笙轻轻拍拍手中的斗笠:“提及身世我是仙界遗孤,生母仙尊,生父凡人。我的父亲曾是古国太子,那年国破,血溅疆场。”
“我成了遗腹子……”
这些,许燚都是不知道的。
他不过千年修为,对一千年前的那场大乱只略听得一二,更何况这早于他出生的旧事。
“仙尊牺牲,我尚在襁褓。”洛笙轻笑一声,像是嘲讽自己自一开始就从未登上过神坛,“这辈子好不容易得来一个母亲,却也不过相处几年光景。”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我其实……也是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许燚垂眸,下意识伸了手想要安慰,却最终收了回去。
他再修为高深也是人间妖物,碰不得高贵的仙界殿下。
生性凉薄,说不出什么用以安慰的话。
自幼孤苦,也无法体会人情温热复杂。
“我的家族里,只有杀戮和利益,”他抬眼看着远方晚霞染上天幕,语气却也没有多沉重,“因为年幼体弱,我是早早被抛弃的那只。”
洛笙抬眼看他:“那你又是如何到了今日地位?”
“不过是承人一恩,”许燚抬手伸了个懒腰,“同你一样,在等着恩人的轮回。”
洛笙了然。
也难怪许燚待她一向友好,原来他们也算得“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你可等到了恩人?”
她随口一问。
许燚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笑笑掩饰了情绪:“恩人已经不记得我了。”
许是洛笙也有相同的遭遇,这会儿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小没良心的,”许燚白她一眼,“我还要你同情?”
洛笙笑笑,想起来什么:“上次忘了告诉你——你托我转交的草药,已然交与了那西侯世子。”
“我当什么事……”许燚把视线从远方山峦处收回来,“既然欠你一个人情,那我也还你一个消息——听闻登云梯之会将于明年春时再办一次,你有什么想法?”
洛笙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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