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门子的诗经,楚辞会这般生动的描述那种东西。
韩非强忍住作为师者的正义怒火,白皙的手掌攥拳,重重地砸到书案上,咬牙淡淡笑道:“非房间的那卷书简是从扶苏那拿来的,被非随手放到书案上,这才碰巧被偶然拜访的廷尉大人看到,而非想要解释才拉住廷尉大人,然后碰巧脚下打滑抱住了她,又碰巧燕策进来了看到方才的一幕。”
“——所以,你们懂了吗?”
廷尉小姐斜着眼,环抱双胸冷笑道:“真是丑陋啊,韩非,有必要吗?真没想到你会堕落到成我都鄙夷的模样。”
非一直坚守着本心,哪里堕落了!
燕策,被非先生寄予最真挚祈愿的未来,非的学生。
只要他能理解,其他人无所谓的。
韩非将目光转到那个挺身而坐的少年,嘴角挽起勉强的弧度。
燕策挺想给夫子个台阶下,但起码非先生您不能说得太玄乎了,您这最基本的人物设定问题都不对,太想帮您圆过去也爱莫能助啊。
少年又抿了口茶水,委婉劝道:“夫子,你别什么都往扶苏身上推,这不太好。”
“咔嚓——”
非先生的世界出现了蛛网状裂纹,随后崩成一块块碎片,自苍穹巅峰摔落,女子素手捂住黯淡下去的美丽眸子,指尖轻轻颤抖着,淡素禅衣包裹住的挺拔饱满起起伏伏,精致的脸颊上尽是生无可恋。
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非先生的心情复杂到了极限,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眩晕感。
她双目无神地微笑,轻声道:“……书简是我的。”
“……都是我干的,非愧对非的授业恩师。”
随着韩非的余音落下,庭院再度进入了死寂,原本准备离去的廷尉小姐见韩非进入死机状态,嘴角上扬,冲少年表达出姿态满分的善意笑容。
她淡定地跪坐在少年的对面,当着韩非面挖墙脚,道:“公子策,当今秦庭,丞相王晖迂腐不堪,御史大夫冯厉庸碌无为,他日公子策踏入朝堂可愿执掌中庭?”
对她,不,对于王庭几乎所有的改革派而言,当今与秦王关系不清不楚的公子策,地位极其特殊。
他是燕国的公子,不属于秦土的老秦人,理所应当的可以划分到廷尉小姐的阵营,何况还有些基本由她证实的流言,秦王用腻了就给扶苏公子联姻。
如此看来,少年起步就是公子妃,温柔和善还耐用。
这个青春期阶段的少年很耐艹的,所以几乎不用担心被秦王用到夭折,而且诉说少年想法的书简与她的一些思路不谋而合。
年轻,能力,值得秦王信任。
单说王的信任,这几乎就是王庭上下多少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少年这三者兼具,其未来的荣耀与辉煌已经是成了注定。
她的眼神愈发炽热,几乎将赤果果的控制欲望表现在脸上,她可是想抓住一切政治资源来更上一步的,而少年就是她扳倒丞相那批保守派的最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眼神,炙热到宛若燃烧般。
正当少年好奇地思考时,年轻的储君露出淡淡的微笑,把自己陶杯中的茶水倒了一半给燕策。
她扯了扯燕策袖子,把陶杯递到少年嘴边,微笑道:“策,喝茶。”
第七十六章真相大白……个鬼
燕策低下头啜饮一小口,茶的淡淡苦味在口腔回荡,刚转过头便看见,风轻云淡的女孩两手握住陶杯,温柔微笑。
扶苏耐心地往杯口吹了吹,让热水凉得更快些,完全没有顾忌廷尉小姐被强制中断的狂热情绪。
沉默半晌,廷尉小姐继续那股带有炽热温度的声线,说道:“公子策殿下,您看到咸阳宫上空了吗?保守派的阴云不散,就永远无法等到盛世的开幕,若是能让改革派的人物执掌中庭,必将令漫长岁月的九州割裂收拢于秦。”
她伸出手,紧紧攥起,微笑地看向公子策,将一切美妙的幻梦都用熊熊烈火般的声音勾勒。
她仿佛听到六国败犬跪地求饶后转头在暗地咒骂的可笑声音。
“六国皆说秦国虎狼,我倒是认为秦国仁慈,因为秦国垂垂老矣的保守派太软弱了,固守老旧腐朽思想,是时候给充斥朝气的年轻人让路。”
廷尉小姐的声音愈发高亢,在这份看似渴求变革的狂热情绪调动下,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柔软的手心,鲜红痕迹侵染着指甲的缝隙。
“我希望您能考虑变革秦庭的可能性!”
扶苏歪了歪头,把自己杯中剩余的茶水一口气全都倒进了燕策杯里,端到少年嘴边,柔声道:“……茶,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
少年为难地看着杯中清茶,摇了摇头。
廷尉小姐调动起的情绪一瞬间散得一干二净,连续两次的中断,令她终于感知到扶苏公子不太对劲的情绪。
女孩察觉到廷尉小姐直勾勾的疑惑视线,羞赧地挽起耳畔发丝,微笑道:“这里是咸阳宫,是我家。所以,廷尉大人,要不要喝杯茶?味道很不错。”
廷尉小姐表情僵硬了,果断俯身致歉,道:“臣僭越了。”
女孩自顾自地捧着燕策的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廷尉大人哪里有这么严重,只是喝茶而已。而且啊,我还没被母亲准许参议国事,何况又不是王庭之上,尚没有资格受九卿的礼。”
“有空,扶苏也可以专门请廷尉大人来喝茶。”
扶苏用这句话表达她现在温和的态度,似乎眼前人畜无害的女孩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温顺可爱。
廷尉小姐一时间有些当机。
这种真不是刻意威胁吗?我去喝茶,是不是下半辈子就在你那边喝茶度过了,还是说喝完茶,立马窜出三百来个刀斧手砍成肉糜?
扶苏眨眨眼睛,随即,微微打了哈欠。
相比于冰冷的言语,这般简单的动作能表达的信息量更大,廷尉能熬到这个地位自然是能通些人情世故的,扶苏公子眼神不善,而生气原因不明,但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廷尉小姐无可奈何地行了一礼,“……臣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