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颜望着药池旁摆的一张桌子。
桌上的饭菜很是诱人,中间那道是八宝斋的醉鸡,最边上还有一袋炒糖酥。
搞不懂,他究竟玩什么花样?
水流哗啦动了,梁绛指了指饭桌,“不是昨天带回来的那份,是今早命人重新买的,快趁热吃吧。”
温时颜两顿只吃了一块肉片,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不过,她可不相信这人会经过非人折磨后,还能想起给她准备饭食。
难道是鸿门宴?
她一边思索,一边走上前。
梁绛肩头上的纱布还映着一小块血花,下身围着一块白布。
单看他此刻脸上无波无澜的神情,实在很难联想到他昨夜的疯癫。
他见她出神,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手有意无意地拨乱水纹,道,“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温时颜眼睫颤了颤,偏过脑袋,“三殿下风姿依旧,只是少了些气色。”
他难道就没什么其他要问的吗?
比如……那酒。
再比如,她背后袭击……
梁绛失笑,“养一养,很快就好了,你别担心。”
听着她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他继续道,“昨夜,是不是吓到了你了?”
这问题问得小心翼翼,让温时颜眉心一皱,“你关心这个?”
梁绛反问,“不然呢?”
温时颜哑然。
片刻后,她有意结束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直奔她认为的正题,“你不该怀疑是我下毒害你吗?”
她问得理直气壮,纵然就是她干的。
梁绛平静地看着她。
两人漠然对视良久。
“所以,你以为我在这些饭菜里动手脚了吗?”他低头笑了一会儿,再抬眼,眸中荡漾着逗弄和挑衅,“只是普通饭菜,你若害怕,可以先喂我。”
温时颜被戳穿心思,面上挂不住。
像是证明‘他确有疑心病’似的,拿起筷子埋头扒饭。
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梁绛真的有心取她性命,用毒算是给她一个痛快了。
四周的药味丝毫不影响饭菜的香味,八宝斋的厨子不愧是京城一绝。
盘子很快就被席卷一空,碗里的大米饭一口不剩。
末了,她擦了擦嘴。
又拿起那袋炒糖酥,瘫坐在椅子上,一副任君盘问,她已经是个饱死鬼的颓废模样。
梁绛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神仿佛穿透了时间,有一个七八岁的丸子头小姑娘活跃在他的面前,大口吃饭,慵懒枯坐,朝他招手。
但他时常告诫自己,此阿颜,非彼阿颜。
他的小阿颜,早就死了。
当年,他亲手挖出了尸体,一具烧焦的尸体。
就算温时颜名字中有一个相同的字,就算温时颜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就算温时颜是个会医术的孤儿。
就算世上巧合都加之于她,她都不会是阿颜。
他将温时颜视作替代,满足自己心底那荒野荆棘般的眷恋。
或许为人不齿,可那又如何?
谁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