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此时已与元吉联手,对我百般刁难、排挤。而父皇太过优柔寡断,也使朝中政令相互冲突,加速了我们之间的兵戎相见。
我自信能够扶天下之危,除天下之忧,救天下之祸,身处乱世,人人得以逐鹿中原,我既能为天下人谋福利,又为何不能得天下?所以这帝王之位,我必要得之!我若真拥有天命,为何却只生为次子?我上有父兄,又如何能得天下?天命,恐怕只能应验在父兄身上了。我若欲主天下,只能选择一条路走。
父皇此时将行废立,却仍是犹豫不决,他开始向身边的谋臣问取谏言,而他此时所宠幸的大都是隋朝的久臣,如封德彝、裴矩、屈突通、虞世南等人。
他们如今也都在观望,既不反对我,却也不支持,安于现状。而安于现状那便是支持大哥了。因为倘若他们走错一步,那可是要赔上性命,这亦是一种政治投机。
必须将他们全数拉拢过来,站在我这边,成为我的后盾。
但,应该如何做呢?
此时,我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明,原是隋炀帝之女,是旧隋的公主。
想当年,我们李家在晋阳起事,打着的旗号不是公然反隋,而是要匡扶隋室后裔,重整河山。若我能和隋朝的公主成婚,就更显名得正言顺、胸怀坦诚。因为李氏与杨氏,实是同属关陇世家一脉,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过于镇压杨氏只会令关陇世家衰败,对李家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在攻下长安之后便善待隋室子孙,任用隋朝旧臣,尽可能消除负面影响。而我,做为李唐的王爷,若能进一步与杨氏结亲,自然是锦上添花,也能拉拢那些仍缅怀隋朝的杨氏旧部,扩充我的势力。
且世人都知那宝藏如今在明的手中,若我昭告天下,已迎娶了明,那便等于向天下人宣布,我李世民得到了隋朝的宝藏,我便又多了一份胜算。
只是,明会答应么?我思忖再三,最终觉得先不告知她,暗中筹备。
但明很快便发现了,她厉声质问我迎娶她的目的。
我无从辩驳,一时,两人皆无言,只是相拥而坐,并不彼此试探,亦不掩饰所感,却仍是如临河倒影,恍惚迷离,总不真切。
我不想再伤明的心,却也不舍放弃这大好机会,进退两难间,我看见了元吉的新纳的齐王妃。
她竟生得与明一个模样,若不仔细辨认,怕是难以分出。
我脑中念头骤转,周遭的一切似已觉察不到,既然齐王妃与明如此相似,应可取而代之,如此一来,众人定也分辨不出。等事成之后,再将齐王妃弃之,甚至杀之。
只是,她如今已是元吉的妃子,此计若想达成,并不容易。
而齐王妃见我呆望着她,双颊嫣红,似晕染了胭脂,在迷离光亮中,艳若桃李。
晚时,齐王府设宴,请我与大哥同去。
我心知此乃“鸿门宴”却也不畏惧,坦然前去。
席间,齐王妃献舞,她在我身边舞动,眼波流转,极尽妩媚,似言如语,只望着我手中的酒杯。
我顿时心领神会,大哥与元吉定是谴人在我的酒中下毒。
但这酒我必须喝,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是李建成与李元吉先来毒害我,将来我所有反击的举动不过是自卫而已。
我只浅啜了一口,而后便全部倒入袖中:“大哥、三弟,我不胜酒力,便先告辞了。”我转头向身边的随行的李道宗施了个眼色。
李道宗立时会意,伸出胳膊撑起我,架着我往外走去。
走到府外,我才呕出一口鲜血。
好毒的心肠,手足相残,这是宿命的悲剧。抬头向晴空万里,却只能茕茕孑立,风未冷而心先冷。要历过怎样的寒冬,才能心寂如死?一笑间,是令人发冷的天真。
回到府中,御医灌雄黄酒,不停漱口,我呕出无数紫红液体。
我养病数日,更不敢让明知道,只在深夜时分,到她院外,看着她寂寥的影子映在窗上。
李建成与李元吉处心积虑,且又有后宫嫔妃为内援,已沆瀣一气,要置我于死地。他们整日在父皇面前煽风点火,说我拥兵自重,想要颠覆这大唐江山。
父皇下旨,强行将玄龄、如晦二人带走,撵他们回私宅之中。并且也下旨让秦琼及尉迟等将领明日必须到军中向李元吉报到,眼看我的四肢羽翼就要全部被剪除,而空留一副身躯又能存活多久?父皇信任我,只不过是因为我能打仗罢了。而此次突厥又来进犯,父皇居然派遣李元吉前去迎敌,他是再也不会信我了。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一场功名,关键时刻,谁先动手,谁便为王!
既然世情如霜,便莫怪我心似铁,行悖天之事。若问谁敢与我争,问遍神鬼俱不答!只余一句:“若有阻挡,遇祖弑祖,遇佛杀佛!”
挥断宝剑,白骨尽弃,无以为敌!
明执意要随我去玄武门,我拥着她迎着夜风,立于城墙之上。
月光如水,落在古朴沧桑的青砖之上,清光霭霭,如银雪飞涌,似要泼溅起来。一抬手,天上星辰似可摘。
但,脚下的万顷灯火远比星空更璀璨,仿若月华倾落人间,银辉流泻,千里锦绣,万里繁华。
利箭呼啸而出时,人与天地俱为之失色,李建成尚睁着讶异的双眼,不信人间有此决绝,但弱者的哭号绝不会成为同情的理由。
既然犯下这杀孽,就担当这杀孽,最终不过是成王败寇,何需有怨?
李元吉挥刀砍向明,我心胆俱裂,她却只轻轻一剑,便了结了李元吉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