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汩汩流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咖啡机出口还冒着袅袅白雾,不甚开阔的茶水间飘散着专属清晨的咖啡香,而此刻被虚掩的门后传出一道细微的轻哼。
卫箴眯了下眼,精致的下巴往后稍稍退了些,举起萦着蔷薇花香的手指抚过被人毫不客气咬疼的唇角,语气淡淡道,“你这应当算故意伤人罪,简律师。”
被指控“故意伤人”的女人平复好气息后伸手推开近在咫尺的脸,低着头将方才被人勾出的衣摆扎了回去,接着从僵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容,“回原告律师,在面对不正当的职场性骚扰时,本人所做皆属于正当防卫。”
“性骚扰?”卫箴扬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简潆圆润皙白的指尖戳在在卫箴唇珠上晕开的口红痕迹,似想到什幺好滋味般不自觉咂了咂嘴,却又一本正经道,“这是证据。”
卫箴笑了,咬着唇笑到细致的眼尾都在轻颤。
简潆剜了她一眼,愤愤启动咖啡机,原本只半满的马克杯随着液体流下,杯口再次泛起细密的泡沫。简潆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浅棕色的液体,等到酸涩的苦味被层层涌上的果甜盖住,这才满足地放松下来。
一连喝了好几口,心满意足的人刚转头却见身旁的卫箴托着腮一瞬不瞬盯着她手中的杯子。简潆几乎下意识用手将杯子遮了起来,“做什幺?”
卫箴摊手,“我办公室那边的咖啡机坏了。ary眼下又不在,所以……”
简潆当然知道她是过来喝咖啡的,不然她俩也不会正好在茶水间撞个正着。简潆捂着杯子,一脸防备道,“想都别想,要喝你自己冲。”卫箴无奈取过装咖啡豆的牛皮纸袋,里面空空如也,怕这人不信,卫箴还特意打开抖了抖,?“没了。”表示最后一点peaberry,确确实实都在简潆杯子里了。
卫箴见她仍是将杯子捂得严实,当下很有耐心诱哄道,“让我尝一口,到时候还你一箱,怎幺样?”
又是一笔怎幺看怎幺划算的买卖,简潆的口味早被人惯坏了,这个牌子的咖啡豆凭她自己又不是经常能抢得到,刚才有个人说能给她弄一箱来着……
方才还同卫箴斤斤计较的人,只权衡了两秒便爽快地将手中的马克杯递了过来,不放心叮嘱道,“你喝一口就还我”。卫箴噙着笑接过杯子,视线在那条鼓眼睛的丑小鱼上停了下,最后落在杯沿的一抹浅淡唇印。
卫箴凑近杯沿,嘴唇微微张开准确无误含住了那道红痕,温热的咖啡流入口腔。
丝毫没察觉对方小心思的简潆等到卫箴将杯子还她,端着咖啡杯要溜,却被人拦腰一把捉了回来。卫箴取了湿巾帮她擦去唇边化开的吻痕,轻笑道,“没人传唤,你自己倒着急将‘呈堂证物’巴巴往外送。”
简潆磨了磨后槽牙,这黑心肝的就是笃定其他人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踏进茶水间。当下不顾替她收拾的这人动作有多轻柔,简潆气急道,“你这是滥用职权!”
卫箴含笑应了,滥用职权又怎样,她还会以权谋私。等到神色如常的简潆端着杯子一脸坦然的准备穿过人群回自己办公间时,身后的茶水间传来一道清隽熟悉的嗓音,“简律师,一小时后来我办公室,记得要准时。”
便是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碍于两人如今的身份,简潆还是在一小时后准时敲响了卫箴办公室的门。
“请进。”
认真工作的人戴了副无框眼镜盯着电脑,细细的金属链随她转头的动作垂在耳鬓两侧微微晃动,美人如斯,赏心悦目。简潆站在门口瞧着那条似水波纹荡漾的白金细链,衬着那张淡漠冷清的脸,说不出的高雅漂亮。她撇撇嘴,再好看也是斯文败类。
卫箴摘下眼镜迎向她,极是自然地牵过杵在门口不动的女人,问她,“饿了吗,中午想吃什幺?”
简潆睨她,“你叫我过来就为这个?”虽然她手头跟进的几个案子差不多结案了,但这也不代表她很闲,打工人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卫箴眼底柔柔的,乌黑卷翘的长睫毛颤了下,嗓子有些发紧,她轻声道,“简潆,今天是我生日。”
简潆故意避开这人清润的目光,咬着唇闷闷道,“那又怎样?谁会记得这个。”
说出口的话像极了毫不在意,听起来很是无情。
卫箴细长的手指穿过简潆指尖的缝隙同她紧紧扣在一处,另一手缓缓扶住这人的腰。卫箴柔和的眸光注视着眼神闪烁的女人,柔声哄道,“陪我吃顿饭,就我们俩,单独,好吗?”简潆望着离自己愈发接近的脸庞,红茶的清新缠住她的呼吸,疯狂跳动的心脏像是被烧得赤红的炭火炙烤着,灼得人浑身血液沸腾……
“简律师?”
面前的桌子被人轻轻叩了两下,简潆擡起头恍然回过神。
正在给她做案件总结的律师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关心道,“简律师,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我帮你向卫小姐请个假。”
“不用了!”
见对方面露讶色,简潆知晓是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于是拧上手中的笔帽礼貌笑道,“我早上和她讨论case的时候,见她接了通电话要出去办些事,现在应该不在事务所。”末了又道,“你把案卷总结先放这里吧,我稍后抽空再看。”
对方留下卷宗之后出去了,简潆手肘撑在桌上交握着十指坐在椅子上发了一小会儿呆。卫箴离去时说的话,还有那个唇边带着红茶味的轻吻,烦闷的人扶额抓了抓蓬松的卷发,最后犹豫再三缓缓打开了抽屉。简潆从里面取出一本琉璃绀色的硬壳覆膜厚册,亚麻质的封面上成簇的紫藤花开得浪漫而妖娆。
封页的角微微向内卷起,却被人保存得极是完好。翻开第一页,厚厚的植物标本收集册隐藏的模样一下子显露出来。透明的双层夹膜间塑封着一朵粉白的蔷薇花,不,不能说是一朵,准确来讲应该是许多瓣。也许是当初制作这份标本的人还不熟悉花朵标本的制作方法,她甚至都没有脱水,只是将原先饱满柔嫩的花瓣一瓣一瓣小心摘了下来,再平整地摆放进塑封内压好。经年后褪去本色的花瓣薄得像一张张拓纸,轻轻一捻,清晰的纹理便会不堪重负皲裂成碎片。
陪我吃顿饭,就我们俩,单独……
简潆咬着唇,眼眶有些发热,指尖滑过褪色的花瓣,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面色坚毅地起身将标本册塞进了手提袋,然后取过挂起的外套,去赴一场久等的约……
简潆忽然想起读书时喜欢的某位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具体的她记不清了,大约是在遇到喜欢的人时,千万要提醒自己,只谈笑风生,不可动情,只有保持若即若离的欣赏,才不至于最后乱了初心,败了芳华。
简潆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先生说得不对,因为她根本都来不及提醒自己,一颗心便不知什幺时候就丢在了那人身上。即便芳华再短暂,也总有一人给予她冲破桎梏的勇气,值得她甘心为其绽放。
简潆想,她还欠卫箴一份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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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潆冲!阿潆冲完阿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