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内露出的光落在菱慧脸侧,照耀着她坚定认真的神情,宛若救人的神灵到了人间。
支薇一怔,眼眶微微湿润,可还是摇了头缓声道:“你不明白的,我不像你,有那么好的运气。”
“落在我肩上的是家中五口人的性命,是还不会说话的阿妹,病重的母亲,行动困难的父亲……”
“你不明白的。”
她执拗地重复道:“你不明白的。”
可菱慧拽着她的手力道加重,仿佛不愿她就这样放弃。
“只要你将人告诉我,他们都会平安无事。”
支薇摇头,黑色的血从她口中慢慢淌了出来,滴落在菱慧手上。
菱慧愣住了,垂良久,忽而觉得手烫得疼,疼在了心口上。
她颤抖着开口:“你、你……”
支薇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话:“是谁指使我的,我实在不能告诉你。否则这世上我在乎的人全都要死于非命,而那酒壶的确是我刻意留下的,你能找到,我的良心也会安些。”
“我这一生做了一次天大的恶人,实在对不起贵妃和李姑娘,我死后会在地狱日夜忏悔罪过,为她们祈福。”
她的声音渐低,菱慧泪涌满了眼眶,想安慰她,嗓子眼却被酸涩堵了个结实,只能拼命摇头。
支薇慢慢伸出她的手,想去触碰牢房门口的那道光亮。
“若是有来生,日子啊,能甜些就好了。”
“至少别像现在这样,就连自杀的药都这样苦。”
她扬起一抹笑,在将要触碰到那道光亮之际,手无力地耷拉下去,彻底没了生息。
菱慧垂眸,掌心中的手缓缓垂下去,一刻钟前才鲜活的人靠在冰冷刺骨的牢房里,成了京都权力倾轧波及到的一粒灰尘。
菱慧眼皮颤了颤,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这是她被娘娘从乞丐窝救下后,第一次直面人命在她眼前流逝。
最让她从心底生出畏惧和酸涩的是,这样的京都,姑娘住了十几年。
可能稍有不慎,也就成了京都的一捧黄土。
菱慧默然良久,缓缓站起身。
这次她的眼底多了几分笃定,对自己要往上走,护住娘娘的笃定。
支薇虽没有说出凶手是谁,可从她房中搜到的证据和她畏罪自杀已经足够说明谢元姣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
在大理寺查清的当天,谈襄亲自去接谢元姣回关雎宫。
日暮黄昏,暖黄的光晕照在红墙上,隐隐勾勒出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
谈襄驻足在门口,目光低垂,柔柔望着里面走出来的人。
谢元姣一出来,便见到他的身影,有些愣愣地张口唤道:“陛下……来福公公不是说您今日有事吗?”
谈襄笑了笑,这笑意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