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披衣下?榻,开了门向候在外头的霜碧吩咐了句:“去备水,姑娘今儿要在浮夷轩歇下?。”
霜碧闻言,不由得?喜上梢头,忙躬身应声,便让嬷嬷们备水去了。
浮夷轩的盥洗室极大,里头雾气氤氲,霜碧原想在旁伺候,慕汐却不惯如此,便把她打发了出去。
眼见大门被?重新掩上,慕汐方撕开衣衫的袖口,从里头拿出两片石菖蒲,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淡淡的清香夹着?苦涩从口腔里散开,直至将石菖蒲尽数吞咽,慕汐才敢褪下?衣衫进?入浴池。
身上几近淤青的痕迹陡然闯入眼眸,眼底的泪顿然似决了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慕汐再?受不住,由得?水淹过头顶。
几秒后,窒息感猛然蹿上心头。
忽然思及往事,再?对比今日形景,慕汐只觉得?恍如隔日。
恰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霜碧在外头问道:“姑娘,需要奴婢帮忙么?”
慕汐闻声,立刻从水里出来,平复了下?心情,清过嗓子后方扬声回:“不必了,我很快便好。”
她抹干脸上的泪,迅速擦洗完身子,便穿上衣衫推开门。
见她终于出来,霜碧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忙上前扶她,笑道:“方才殿下?还遣人?来问呢,只怕水凉,姑娘若洗久了要惹上风寒。”
慕汐面色疲惫,闻言却只是淡声道:“我实在累得?慌,你去回裴行之,我想回寄春馆歇着?。”
瞧她脸上并无圆房后的半分?欢喜,霜碧隐隐猜到了什么,便也不觉掩了面上的笑意,顿了半秒后道:“姑娘,还在怨殿下?么?”
霜碧以为,方才之事是他们彼此皆心甘情愿的。她原还纳闷,怎么姑娘进?了浮夷轩一趟,便一改从前那?番坚决之态?
却不曾想,竟是如此。
慕汐垂着?眉眼,面不改色,“先去回了吧!”
霜碧忙应声。不多?时,她便小跑着?回来禀道:“姑娘,殿下?同意了,还说明儿一早要到寄春馆陪姑娘用膳。”
慕汐淡淡地应下?。
她们回到寄春馆时,已?近子时。
鹿韭见慕汐似失了魂般回来,不知她们去了浮夷轩发生何事,也正欲问她明儿还去不去摆摊看诊,不想霜碧却忙伸出食指放到唇边,蹙着?眉令她及时止住话头。
待慕汐掩上了房门,霜碧才叹了口气,方将事情与鹿韭细说。
一语完,霜碧轻叹道:“事情已?然发生,既无法改变,也不知姑娘还在犟什么?”
论她的理?儿,慕汐身在王府里,且颇得?裴行之荣宠,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两相对比下?,外头的苦日子又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连着?有近半个月和慕汐到外头摆摊看诊,鹿韭倒是倒比先时稍稍理?解了她,便轻声道:“姑娘与我们素日所见的闺阁女?子不同,她那?般骄傲,又怎会愿意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围墙里。”
次日,裴行之把从军营里呈上的公牍处理?完,便往寄春馆去。
周伯昨晚就已?得?到消息,当即便恢复了寄春馆的时蔬供应,且还另外委派了两个衙厨过来。
是以今儿一早,裴行之来到寄春馆时,里头已?摆了满满一桌早饭。
“这梅子姜味道还行,酸辣适中,很是开胃,”瞧对面人?胃口似乎不大好,裴行之给她盛了半碗,温声道,“你且尝尝。”
慕汐淡淡应声,垂眸尝了口,却并未给出半句评价。
她顿然收起了素日的凌厉,眉宇间还有几分?淡然和释怀。
一时间,裴行之倒有些不惯了。
难度日,位高者
慕汐搅动着碗里?的梅子姜,思量半晌,猛一抬头便冷不丁地和裴行?之?对视,然她并?未瑟缩,反直言道:“许久未得阿妩的消息,我想写封信回?越州。”
她难得提要求,且非什么?难事。眼见她今日的转变,裴行?之?当即便点头道:“合该如此。你报个平安,她也能安心些。”
得到回?复,慕汐复而垂眸。
一时间,屋里?莫名缄默起?来。
裴行?之?瞧着对面人眉眼温顺,以为她的傲骨纵是没有全然弯下,也已有屈下之?像,便不由心头微荡。
片刻,裴行?思及一事,便率先打破沉默,“明儿就是上巳节了?,本?王正巧得空,汐儿可?愿陪本?王一块到法嘉寺上香祈福?”
慕汐想也未想,便脱口?拒绝:“我有些乏,只怕陪不了?殿下出门。”
裴行?之?料及她会这般说,便扬唇笑道:“是因昨儿之?事么??你的身子这般娇弱,更该与本?王出门锻炼锻炼。唯有身子好了?,床榻之?事方可?尽兴。”
他此言方出,慕汐登时红了?脸,却绝非是因羞赧之?故,而是惊讶于裴行?之?竟在?光天化日下便能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番话。
慕汐忍不住正色斥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作?什么??”
她微微侧首望向一旁,见鹿韭和霜碧已不知?何时退至门外候着,她这方缓下心神。
瞧她面上已恢复往日之?态,裴行?之?心情大好,又再吃了?两口?稀饭,便起?身道:“你的信件若写好了?,拿给管砚便是,他自会帮你送至驿站。且谢姑娘的父亲乃县官,届时本?王命他们用邮筒送过去,想来也能快些。”
慕汐微顿,“邮筒不是用来寄送公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