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不要伤他。”
巫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长安悻悻的住手,她伸手将烈阳招呼到近前:“隔了这么多代,竟然还能返祖吗?”
她在周身厚厚的石屑中翻找着,终于挑出一块不起眼的小黑石子。
说它不起眼,完全是因为太黑了。其他的石子多少还会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一点光泽,而这一小颗仿佛只是纯然的黑,与色泽浓淡并无太大关系。
它似乎在吞噬周身的光线。
“吃下去,看看你的血脉还保有几分。”
徐图之这会儿醒过神来,什么兽人大巫的看个热闹便算了,烈阳可是他的心尖尖、命根子,是他从手指那么丁点儿大喂羊到如今的模样,哪里能叫他们随意对待?
“烈阳,不许乱吃东西!”他急切的冲上来,只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蛇兽屈身点了点头,随后一口将巫掌心的小石子吞吃下去。
对于它如今的体型来说,那么一小块石子连肚腹都没撑起来一点,却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大的反应。
蛇身的赤色愈发浓艳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鳞甲的缝隙间流出粘稠高热的岩浆,烈阳也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不住在黑石遍布的地面上翻滚起来。
徐图之眼珠子都红了,不顾烈阳大张着嘴巴不住吐信的癫狂状态,飞扑上去将身上的灵药流水一样往它嘴里填:“你给他它吃了什么?!”
“这黑石是祖地独有的产物,它刚刚吞下了石精,正在兽神的感召下觉醒血脉。”
巫只是静静的看着烈阳无声的哀鸣,一如静待岁月从她这遗世之人眼前匆匆而过。
应道生见好友如此心焦也很是难耐,也将疗愈补养的灵药尽数掏出来交予徐图之给契兽喂下。
来自兽世的神秘力量和大量灵力在烈阳体内迅速汇集,赤红的蛇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看那鳞甲都被撑得露出了缝隙,说不得下一刻就会炸成一团肉屑红雾。
“烈阳!我不要你变人了,你好好活着就行!”徐图之眼见得自己黑发人就要送黑发蛇,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回头我给你找一条漂亮的灵蛇做老婆,下一窝蛇蛋我帮你们孵!”
蛇身还在继续胀起,烈阳扭到祭台旁,开始不住的用头蹭上面尖利的边角,很快便蹭的蛇鳞破碎、血肉模糊。
徐图之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蛇身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烈阳,你千万不要死啊……我以后天天给你吃最鲜嫩的兔兽肉加两个灵鸟蛋还不行吗……”
烈阳头上的蛇皮已经蹭破,挂在石台上雕刻的兽牙上,正被一点点撕剥下来。
应道生眼睛尖,连忙出声提醒道:“图之,你看看烈阳是不是在化形?”
褪去蛇皮的肉身初时还有些皱皱巴巴,待渐渐舒展开之后,便显露出青年男子的精瘦身形。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血脉驳杂,蛇皮自腰腹处断裂开来,是以下半身仍是粗实滚圆的蛇尾模样。
一夕之间,契兽变成了半个大活人,徐图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陌生之感,却还是依着惯性想要为烈阳清理一身脏污。
“道生,帮忙搞点水来。”术到用时方恨浅,好在还有应道生这个修为精深的好朋友,帮忙使个凝水术还是不在话下。
两个修士一个浇水、一个擦洗,很快便将半人半蛇的烈阳打理干净,仔细端详起来。
蛇兽本就冷血避光,半身人形也是皮肤白皙柔韧,发色隐隐透出陈年血渍一般的暗红,一双薄唇倒十分红润。
“烈阳怎么还不醒啊?”徐图之探了探鼻息确认平稳有律,只得去问同样凑近了打量的长安和巫。
长安见到的蛇兽人也不多,只能以同样疑惑的神情,看着巫的手虚虚贴在烈阳额头上,并不打扰她仔细感知。
巫收回感知的瞬间,烈阳也张开了狭长的双眸,因为人形并不完全,瞳孔还保留着蛇兽的特征,直愣愣看过来时浸满了野性和食欲。
“你还认识我吗?”徐图之连那么大条蛇都不怕,更没必要怕一个裸男,只要……不看那条连接在腰腹下的蛇尾就好。
人类的舌头构造对当了十几年蛇的烈阳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他含糊了好一会儿,发出一连串不成体统的声音之后,才磕磕巴巴的说出三个字:“徐、图、之。”
“诶!”徐图之心中升起一股老父亲似的愉悦,后知后觉的脱了外袍往他身上披:“快穿上点儿,别着凉了。”
烈阳很想说自己并不畏冷,但闻着衣袍上熟悉的味道还是没有拒绝,任由徐图之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替自己穿好衣袖、系上衣带。
当然,他说话也实在有些费劲就是了。
主仆二人重新熟悉的空挡,另外三人也正在进行紧张而严谨的推论。
“他这个一半一半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血统不纯啊?”长安率先发话道:“我之前也见过两只蛇兽人,都能完整化作人形,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
应道生则显然为好友考虑的更多:“他这个样子还能恢复蛇形吗?会不会很难控制自己的变化?”
他和长安隐于世中尚有不便之处,图之向来莽撞,再带着个难以控制身形的半兽人,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灾难。
“不,他的血统很纯正,未来会像是祈一样强大的兽人。”巫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经过灭世之劫后,每一个绵延下来的兽人血脉都弥足珍贵,她在最后的时光能一次见到两个,已经是兽神的恩赐了。
“那他怎么连转化身形都做不好啊?”长安疑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