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咸湿的海里,孟芙在看到段弋跳下来后稳住心神,放弃向周围两艘游艇求救,控制着身体往岛礁方向潜去,不时将头飘浮出水面,让段弋能看到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灯火通明的游艇逐渐被抛在身后,呼喊她和段弋名字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而刚刚在船上看到的模糊暗影展露出真容,宽阔的岛礁在海水冲刷下横亘在不远处。
身后有人破开水花快速游过来,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随着水波沉浮,将一个溺水陷入昏迷的无辜少女饰演的毫无破绽。
段弋拽着她手腕把人拉到怀里,拍了拍她脸想要唤醒她,然而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幸好还能发出轻微的呼吸,段弋绷紧的神色微微放松,眼眸朝四周观察。
游艇的位置偏远,怀里人已经失去意识,带着她游回去体力未必能支撑到,而且长久泡在冰冷海水里如果导致她失温,后果会更严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她脱离低温恢复清醒。
离他们近的只有前方那处岛礁,环境比不了船上,但至少能缓解困境,他可以带她去那里等待救援。
段弋的手绕过腋下扣在她胸前,将人半拖半抱着往前游,被海水打湿的头发黏在额前,一双漆黑冷沉的眼睛被海水泡的越发锐利,不时回头看一眼孟芙的状态,确认她有呼吸才继续卖力往岛礁方向游去。
情况危急,他一刻不敢松懈,脑海里反复涌现出在安睿船上对她做出口型时,她信任而坚定点头的样子。
他比池骞更清楚她是什么人,所以才趁着没人关注时给她暗示,让她找机会配合挣脱看守的人。
然而现在,冰冷海水包裹下的他心里涌起无边悔意,她就算有再多心思,也只是个柔弱的女生,那种情况下想要挣脱一个比她高大那么多的男生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不是他,她被挡在人后根本不会有危险,是因为相信他听从他的暗示,她才会在挣扎时不慎跌落海里。
是他自以为是才会害她变成现在这样,段弋心底升起害怕,回忆定格在她落水前投来的那一眼,无助慌乱等着他来救,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那一刻顾不上思考别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和池骞是什么关系,他该不该越俎代庖,平时困着他烦闷躁郁的问题通通抛之脑后,跟随她跳下去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既然敢闯进那个困住他的梦里,他就不可能让她像妈妈一样自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这一次已经那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瞬间下定的决心有多正确,一想到如果现在是她自己沉溺在水里,苍白着一张脸不停下坠着,周围只剩无边无际的海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这个样子根本撑不到救援来,很有可能就这么葬身在海里,连个尸首都打捞不到。
仅仅只是想想段弋都觉得呼吸一滞,越发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的决心,至于其他的顾虑,他现在根本无暇分心去想。
岛礁已经近在眼前,靠近浅水区悬在水里的脚能够接触地面,他把孟芙带到身前,手臂穿过后颈和腿弯,把人抱在怀里往岛上走。
周围没有一点光亮,脚下礁石凹凸不平,段弋找了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把她放下,借着月光看清她羸弱不堪的样子,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得即将凋零的娇花。
他伸手去探她鼻息,微弱的呼吸拂在手上,还活着,但依旧没有意识。
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下已经黑屏全无反应,通知池骞把游艇开过来的想法作废,他烦躁抓了把湿润的头发,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她晚一分钟醒来就多一分钟危险。
段弋俯下身,手臂撑在孟芙颈侧,低头唇贴着唇印上去为她渡气。
一口气输完,她仍没有反应,段弋的手交叠着摁在她胸口一下下按压着。
再次准备低头为她渡气时,昏过去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水,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见她醒过来,段弋失力坐到礁石上,手撑在身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孟芙咳的眼泪流出来,发丝上的水顺着脸颊蜿蜒汇聚到下巴处,看起来狼狈又无措。
段弋没说话,刚才给做她心肺复苏时手都是抖的,现在却避嫌一样不过问她,冷眼旁观守在一边。
她醒过来了他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痛不痛苦难不难受轮不到他来关心,那是该池骞过问的。
刚刚情况危急,权宜之下为了救她可以打破一些壁垒,到现在一切归于原位,他对她不能有任何一点越界的关注,否则离失控就不远了。
段弋撇开视线,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所以理所当然也不用和他一样饱受煎熬。
情急之下为了救人他内心坦荡没什么后悔,但现在,她已经脱离危险,再回忆起刚刚的举动,段弋板着一张脸,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越是如此,他对于造成这种反常心理的原因越是抵触去探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总归她是喜欢池骞的,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段弋扯了扯唇,自嘲一笑。
孟芙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咳了阵,平复了会儿才勉强坐起身,目光往四周看了看,完全陌生的环境,置身在海中一片漆黑岛礁,身边只有一个冷着脸的段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