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瑶眼神坚定,道:“君子道理晚辈自知,落子无悔。”
余长老突然大笑道:“有魄力,输了可别哭鼻子,你要是赢了,老夫就破例送你一件珍宝”。
内气棋局,考的不仅仅是棋技,还有内力之深厚。
时间流逝,内力如暖流般包裹住棋子,一升一落,久至桃花遍地。
下棋之道,微妙莫测,阴阳之交错,黑白分明,互依互存,又互为克制。
太阳炙烤着桃树,空中闷热得气息稠绵绵,一丝风也没有,桃树落下的阴影遮去了几分炎热。
漫瑶蹙起眉头,黑白两军对垒,来往攻守,进退不行,因时制宜尚有几分胜算,棋艺不相上下,内力却成弱势。
棋子碰撞下,猛地,内力反噬使得漫瑶口吐鲜血,飞洒似落下棋盘,断线般的血珠嘀嗒,嘀嗒落了下来,她擡手随意擦拭了下。
继续落子。
棋盘如纸点映上了鲜红的珠花,连桃花香都掩盖不住血腥味。
下一秒。
棋子行至半空突然炸裂成碎屑,她所用力道过于之大了,内力不稳,在体内流窜着,像个顽皮的孩子不听话般。
“抱歉,弄毁您的棋子,下回我托人再送来一副棋子。”漫瑶道。
余长老叹息,摇了摇头,道:“无碍,老夫棋子多的是,你的心乱了,可还要继续?”
她若是还未醒悟出来,再继续下去便再也不可挽回。
漫瑶唇角又溢出丝丝血迹,手撑着棋盘,看着棋局道:“晚辈还没输,为何不继续。”
余长老语重心长道:“下棋讲究心静,把输赢看得太重会扰乱你的心绪。”
漫瑶陷入了深思,她若是不想着输赢,又为何来这试练,又为何刻苦练武。
漫瑶已满头大汗,背部早已浸湿,内力悬空在棋盘上,重重地落下,如重石压地般剧烈。
内力早已耗空,连拾起轻飘飘的棋子都举步维艰,却还是说道:“心境固然重要,但输赢对我来说,更重要。”
更何况她心何时乱过,不过是不敌他内力,且只有赢了,她才有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机会。
她知道,余长老私心不想让她过去,让她试炼也不过是想让她在试炼中失败,她回去也好交代。
余长老悠閑地喝了一口酒,纳闷地说:“何必执迷不悟呢。”
他随手一擡,黑子轻飘然落下,而漫瑶已到达极限,正强行运转为之,极损身体。
他接着又说:“书信上说漫宗家主只産下两女,长老院决定让温宗二子来继位漫宗家主之位,即便你不那麽努力,不做这个位置,你依旧可以锦衣玉食,何苦来受罪。”
除却十几年前那场灾难,这麽些年鲲门上下可谓是顺风顺水,她是名门小姐,却妄想打破祖制。
这份毅力,他佩服。
漫瑶身子被压垮,早已不似刚开始的挺直,手肘撑着石桌,被压得磨破了皮,隐隐约约还可瞧见血迹。
她不甘道:“我漫家为何要让温家人继位,再者我不认为我没有能力。”
她还是太弱了,余长老仅仅只用了七成功力,而她已经压上了全部。
刚说完,血渍再一次浇上棋局,如梅花绽放般鲜豔,漫瑶被压的匍匐在棋盘上,眼中没有半分认输。
余长老毫不犹豫地打垮她,幽幽道:“你若是有能力,为何会被压的直不起身来。”
漫瑶强行运转体内仅剩的内力,挣扎地从他无形中的大手中一次又一次的直起身子里,手中拾起白棋,手如束缚住千万斤巨石一般,移动半分都是虚妄。
余长老蹙眉,到底是小辈,只要她肯认输,他自是不会为难她。
白子艰难落下,也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落下的一瞬间被双重内力反噬,身体犹如琴弦被扯断了似的感觉,血液凝滞得呼吸不上来。
与此同时,余长老擦了擦唇角的血。
他深深地看了眼筋脉寸断而昏迷了的漫瑶,纵观棋局,看着她拼死落下的白棋。
漫瑶醒过来时,已经睡在清凉的竹席上,只感觉身体轻盈了几分,丝丝凉风吹起碎发,她竟觉得惬意爽快。窗棂竹子静静摇曳,两道影子落在她身上,她擡眼望去。
余长老和禾长老正站在她床边,禾长老一脸慈祥的笑意,若是祖父还在世的话,也是这般吧。
余长老习惯地摸了摸胡子,声音有些僵硬道:“醒了就起来,走两步我们看看。”
漫瑶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在他们面前晃悠了两步,余光打量了下这竹林屋子。
竹屋非常简陋,陈设寥寥。桌椅皆以竹制,质朴而清雅。墙侧悬字画数幅,观其笔意,应当出自耆宿之手,自纂之迹,亦可见其文人雅趣。
虽不知为何要走两步,但听从长辈话是他们从小要学的礼仪。
很快…她便发现她体内内力好似混浊了几分。
她不是已经力竭内力了吗?怎会?
她面上疑惑,还没开口询问,只听见余长老说道:“你这少宗主位置还是你姐姐让出来给你的吧。”
漫瑶恭敬点头,双手作揖,啓唇道:“是,若是余长老还是想劝我放弃那个位置,那恐怕余长老很难从我口中听到您想要的回答。”
余长老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棋局你赢了,是老夫大意轻敌了。”
逍遥太久了,老的都快忘记鲲门门规第一条:无论何时何地何人,绝不轻敌。
虽说她已经脉寸断,但棋局却是她胜半子,倒是他自己大意,觉着不过是个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