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马车才刚刚停在郁府的门口,那边不过眨眼间就看见呼呼啦啦从府中冲出来了一大批家仆,把马车直接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架势连车夫都被吓得差点儿魂都要飞到天外去,那家仆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人数之多看上去乌泱泱一片,实在是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面的可是小公子,你们若是惊扰了公子,可还担得起这个责?”
车夫硬着胆子挥着手中的马鞭冲着那群家仆就是一顿训斥,却没有料到那些家仆听了车夫的话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朝着马车越来越靠近,那架势属实是让车夫看了都有些心慌,只能回头求助车里的郁漠。
那边还没张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定睛一看竟是大夫人:
——“他们担不起,那我可能担得起了?”
——“来人啊,把这个小兔崽子和里面那个一并押到正堂去,我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我还管不管得了了!”
…………
郁漠想过这事儿迟早有一天得被家里的长辈们知道,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人给送进家门里,这边就被自己亲娘给堵上了。
——“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我看你连你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你自己数数你才多大,就学会跑去外头狎妓了?!近日京城里为了云歌的事儿处处都是人心惶惶,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大理寺里得那些就巴不得倾巢出动。你可倒好,如今武举也是近了,你非但不在武举前约束好自己,反而还跑去那风月之地。你是真真要叫你娘我这魂儿直接给气得归西了!”
梁夫人虽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在郁府里呆了几十年,那脾性也要比外头的夫人们要畅快得多,平日里虽说对郁漠多是放养,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若真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无论如何碰上这等事儿,做母亲的又怎么可能看得下去,更不用说郁漠打小就是全京城皆知的天之骄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也会出这种事。
郁漠正要跟梁夫人解释,还没张口,另一边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抬眼就看见卓玉宸已经拖着那一袭女装施施然地进了门来,这下距近了看,倒是能辨清卓玉宸的男子身,虽说遮了半张脸,但那脸上的纱巾却掩不住那惊为天人、令人过目难忘的一张脸:“小民卓玉宸,见过夫人。”
梁夫人见这人着实眼熟,再一听声音竟是个男子,这下沉吟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这张脸究竟是何时所见。
——“你是那个卓公子?可可是我看花了眼?真是那沛城的琴师卓公子?”
卓玉宸见梁夫人还认得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承蒙夫人记挂,小人呈义父之命,本该早几日便上贵府拜访,却不料有些事情耽搁了些,还请夫人见谅。”
——“义父?你你难不成便是姜良霁认的那个义子?”
听卓玉宸提起义父,梁夫人这才猛然想起前些日子里沛城那边飞鸽传书来,说是有个孩子要来京城,想拜托郁府帮忙照应着些,只是这孩子一直没出现,梁夫人过了几日也就忘了,却是没想到那心中的孩子竟是当时在酒楼里险些被奸人所害的琴师。
不过,这琴师之艺确实高超,自己也算是对琴艺略知一二。这孩子虽说每次都掩着面,但毕竟年纪尚轻,往后的日子若是把握好了也大有盼头,姜飞白如此看重这孩子,自己倒也是能理解。
梁夫人赶忙上前把卓玉宸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既然是池家的义子,就不用顾着那么多规矩,我与你那两位义父自小便相识,如今你来了京城,就当是自己家里就好,千万不必拘谨。”
郁漠在一旁看着娘亲并未刁难卓玉宸,也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个琴呆子的身上定然还藏着些什么秘密,这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相与,不若如此,为何姜伯父会对他如此重视?尤其是那次川舒湖一行,更是谜团重重,看来……他真真是要在这人身上好好挖上一挖。
脑子里想着,眼见娘亲和卓玉宸聊的正欢,自己却在地上跪着,趁梁夫人不注意,郁漠偷偷往旁边挪了挪,没想到这还没挪两步,就被梁夫人逮了个正着:“让你动了吗?你祖父特别吩咐说让你跪在这儿一直跪到他回来,看看你还敢不敢在外面丢人现眼!”
郁漠虽说心里不服气,但毕竟连祖父都被搬出来了,自己也不得不继续跪着,眼巴巴地瞅着梁夫人拽着卓玉宸的手腕就把人从屋里领了出去。
梁夫人倒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咄咄逼人,估计也是个温和柔婉的女人,最多也就是在自家孩子面前才会装模作样地吼上几句,交谈间,卓玉宸才知道多年前,姜家还未没落之时,姜飞白、梁夫人竟是至交,也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梁家虽是世代文官,却不是什么胸腹之中只有些礼数教条的酸儒,那时姜飞白还未倾心于池城主,却偏偏和姜夫人一男一女常常相约去百花楼同墨雪一道弹琴做赋。
这就算是在现代也少有这般开明的世家。
——“我这话只跟你们小辈的说,你可千万别去跟你两个义父学。若不是姜家没落,哪里轮的上池影?我当初啊,在你们那个城主府都不想给池影什么好脸色,若不是良霁在旁边,我甚至连个话都懒得跟他说。”
梁夫人倒是健谈,卓玉宸不知为何又回想起墨雪,一开始也只是对姜义父上心,若是平时他随口提到了池城主的什么,墨雪的脸上准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道堂堂沛城城主当年究竟是做了什么荒唐事,能叫姜义父的两个儿时好友如此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