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上战场,便应征劳工帮忙修路。
钟逾每指定一个地方的工程,这些劳工就会涌去一大片。
没有任何现代化工具,他们就像愚公移山一样一点点挖出道路。
看着这些老人和小孩,无论是钟逾还是肖雯、王子书,都会感到心酸。
在长溪省时,修渠筑坝基本上也是靠着人力,但那时候大多是青壮年,不像现在……若是没有战争,这些老人应该在家里安享晚年,儿童也无需承担这样的责任。
尽管心酸,但无力阻止,要抵抗侵略者,已经需要动用从老到少的每一丝力量。
在实践中,肖雯和王子书也在飞速进步着。
劳工们万众一心的努力下,山脊上的公路逐渐成型。
悲剧也在时刻发生……
山脊上的路并不好修,有些位置稍有不慎就能滚下山谷,尽管钟逾一再让自己的助手们给劳工灌输安全意识,可在近万人中,总有那么些不幸的人滚进山谷丧命。
路有了形以后,需要更加平整,为了弄来数吨重的石碾,是靠无数人力从别处拖来的。
石碾拖过村庄、树林,遇到下坡时还算容易,等上山时就难了,偏偏这片地区处处是山,最恐怖的便是石碾脱离人的控制,压到了人……
山中蚊虫多,西南自古以来被称为“瘴气之地”,钟逾不懂瘴气包含多少病,但是她知道有疟疾,所以每到一处,就将人们活动地区周围的草木先清理一道,再撒上驱虫的药。
她尽力去防范,可这年代的卫生条件与医疗条件实在有限,还是有人染病,严重的没几天就死了。
隔三差五就有死讯传来,她看着死了那么多人无能为力,可每每领导来她工地视察,反而说她这里是死人最少的地方……这条路说是华人的血肉筑成的也不为过。
这样几个月过去后,肖雯和王子书的速成学习算是结束了,他们也被调去了其他岗位。
钟逾以为自己教完肖雯和王子书就结束了,没想到的是,上头的人前脚调走两个,后脚又给他送来了两个,还写信夸她教得快……
南蒲公路
经过前几个月的焦头烂额,钟逾将这里的工作节奏拿捏住了。
经过这几个月,钟逾发现,除了工伤,最近饿死的人越来越多……
从开工起,就一直有人饿死,只是一开始还是少数,至少比工伤者少得多,钟逾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管,就将所有死者以同样方式处理——
即有家属认领一下的让家属认领,没有人认领就在公路的附近掩埋立碑,让他们永远长眠于这条付出了生命的路边。
这条公路很重要,可政府为修这条路付出的资金少的可怜,减去必要的的材料费几已经剩不了多少,分到劳工头上几乎已经没什么钱,等这些钱再换成粮食分给二十万劳工……只能说劳工们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都是自己带着食物来修路。
他们能撑多久就看自己带了多少吃的,一旦带来的东西吃完,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便只能饿死。
六月的一天,烈日当头,钟逾正在检查刚完成的道路地面,查完后头一抬,就看见远处一个弱小的身影倒了下去。
钟逾立马放下手头工作跑过去。
等到了以后,她发现倒下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
由于来修路的大多是小孩、老人、妇女,钟逾已经习惯了,哪怕对方看着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她也一点儿没觉得吃惊。
“你怎么样?”钟逾关切地摇了摇小孩,一边叫他一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腿上是大片的浮肿。
小孩望着她,开口说着什么,钟逾却听不懂。
一个督工走来,督工听小孩说完后,告诉钟逾:“这孩子是苗人,他说他没力气了。”
督工紧接着又瞧见男孩浮肿的脚:“肯定是饿的。”
钟逾摸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自己打算在晚上吃的半块饼,递给小孩。
小孩有气无力地接过,咬了一口干嚼。
督工摇头道:“楚先生,你救不了他的,给他饼也没用,他下顿没吃的还是要饿死,何必浪费?”
钟逾没采纳意见,又让督工帮着转达问题:“你父母呢?”
督工问完,将答案转告:“他说他爸被征兵的抓走了,他妈饿死了。”
“上头分下来的粮食还有吗?”
督工提醒她:“有个几石,可那是我们接下来很久的粮食,没有他们的份,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最近饿死的人很多?”钟逾记得没几天前,就看见他们抬走过不少尸体,那些尸体没有明显伤痕,她当时一问,果然是饿死的。
“最近饿死的越来越多了。”督工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可以,谁都希望大家一起吃饱,可是没办法,大多时候人管好自己都费尽全力了。
钟逾吩咐道:“今天煮饭的时候多煮些粥,分给没有食物的人,我会想办法再弄些粮食来。”
“楚先生,要是弄不来呢?”督工不敢信任钟逾,“您今天分一点倒是没什么,可是长期分下去,我们也没饭吃了,那些粮食不是你一个人的。”
“给我十天,弄不来新的粮食我就不分了。”
督工脸上还是有些不满:“随你吧……别怪我没提醒,我们的粮食可分不了十天。”
不管怎么说,在这片工地上的人都得听钟逾的。
当天,钟逾回去后,立马用写了数封信,有送去工厂找光头煤炭兄弟帮忙的、有送去上级催发粮食的、还有送去学校请求校内帮忙动员社会人士筹粮的,写完以后,她就让自己手下的人快马加鞭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