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方明白她意思。
他对印子钱不陌生,大理寺查过类似案件。
民间有黑钱庄私贷的印子钱,比香积债利高出许多,除非走投无路,真急于周转,三日内能连本带利还上,否则自签订那日,就是一脚踏入无底洞深渊。
另外,官宦贵族把官银兑换流通,变为难以追溯的铜钱,再兑付给黑钱庄放印子钱获利的也不少。
他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
“唐珠说的名字,也是真的。”
馥梨点头。
可高扬誊抄来的馥梨身契,他看过,她上头写的姓名不是迟霓,其中定然还有曲折。
酒意后知后觉地涌来,变为慵懒困倦。
陆执方抚额,闭了闭眼,没有再发问,在轻微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好一阵,馥梨拍拍他,“世子爷,到了。”
马车窗框之外,正是镇国公府的西门。
小厨房知陆执方赴宴,已事先做定解酒汤。
馥梨备了热水巾子,一并端过去。
陆执方坐在外间,眼前凑近的小娘子分外殷勤,像要感谢他在春日宴的维护,双掌摊开冒着热气的巾子,一双杏眼水亮盈盈,定定看着他。
陆执方将手递过去,温热厚实的棉巾覆上来,她手小,捧着他的手掌,隔着布料一点点按揉。擦完手,换一条新的,抖开来要覆盖到他脸上。
陆执方配合地仰起头。
闭眼那刻想,就是要她把醒酒汤喂到嘴边,馥梨没准都会答应。念头一闪而过,倒是没有这么做。
他声音隔着棉巾,模模糊糊:“你替铺开纸墨。”
馥梨摘了巾子,应声去了,将文房四宝摆成他最趁手的位置,“世子爷,我要在一旁伺墨吗?”
“不用,你出去。”陆执方坐过去,待人走了,再从袖中掏出那个装瑰玉的小匣子,当镇纸压在一角。
皇都东南靠近东市的燕林巷。
一座三进的宅邸近来刚搬入新的居住者。
唐钰正指挥随从将庭中盆栽换个位置,就见本该在宁国公府宴饮的唐珠双手捂着脸,一路带泣音跑回了西厢房。他一连叫了两声都没有回头。
唐钰叩门:“阿妹,怎么回事?”
里头只有唐珠发脾气乱砸东西的动静。
唐钰语气严肃起来:“唐珠,别逼我找人撞门。”
门扉开了,唐珠腮边还凝着泪,目露委屈之色。
“阿兄。”
“叫你别去了,皇都高门贵族的圈子,岂是你想融进去就融进去的。”唐钰训斥,更担心另一事,“你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得罪永嘉郡主了?”
他们一路来皇都,恰好遇到外出游玩的永嘉郡主骑马受惊,唐家商队的镖师反应比郡主护卫快,出手相救,唐珠又和郡主同龄,才搭上关系有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