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太太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平时是个不要脸的,啥都敢说,没脸没皮的事做得不少。
自打长房的两个孙子在县城跟着陈秀才读书,据说极有天赋,说不定将来真的能考上秀才、做官,郁老太太便开始注意起名声,生怕不小心连累了两个读书的孙子。
为了二十两聘金将孙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这事,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好听。
不过那傅闻宵不是醒过来了吗?
“谁说的?你告诉我,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郁老太太嚷嚷起来。
郁离没说是谁说的,举了举手中的篮子说:“这是我婆婆让我带回来的回门礼,我晚点再给你。”
郁老太太不解,为什么现在不能给?
然而郁离已经转身回了西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让她一阵气闷。
不过想到这孙女的性子,谅她也没胆子忽悠自己,她要自己收着就收着,等她离开时,这东西还不是要交到自己手里的?
郁老太太这么一想,便没追过去讨要,在她心里,郁离还是那个听话的孙女。
等郁老太太回房休息,郁离提着篮子去了厨房。
郁金正在剁剁剁地切一盆洗好的青菜,郁珠坐在灶前烧火,灶房里十分闷热。
见她进来,郁金问:“大姐,怎么了?”
郁离将篮子打开,提出那袋子细粮和腊肉,对她说道:“二妹,将这袋子白米煮了,还有这块腊肉也一起煮了。”
郁金都听傻了,“煮、煮了?”
“对。”郁离说道,“今天让你们吃好吃的。”
灶前的郁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郁离,欣喜地说:“大姐,我想吃腊肉饭。”
这布袋里的细粮是白米,舂得很细,没有什么杂质,煮出来的白米饭又香又软,一般庄户人家都舍不得吃这么好的白米,平时吃的都是粗粮。
郁离双眼微亮,一锤定音:“那就吃腊肉饭!”
郁金看看大姐,又看看小妹,回想刚才的事,小声地说:“大姐,你不是说,晚点给阿奶吗?”
“是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也算是给阿奶了。”
郁金:“……”还能这样?
郁金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接过去,然后整治起来。
郁离等着吃腊肉饭,没有离开厨房,一直守在锅前。
更不用说郁珠了,一双眼睛都黏在灶上。
等到腊肉饭煮好,郁离先盛了六碗腊肉饭,将它们堆得满满的,将之放到篮子里,然后提回房。
最后锅里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米饭和焦香的锅巴。
其实她是想吃锅巴的,但想到大家要一起分享,只好忍痛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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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地里干活的人纷纷回来。
很快郁家便热闹起来。
郁老二夫妻听说郁离今天回门,十分高兴,顾不得满身大汗,直接往西屋而去。
“离娘,你回来了。”
屋里的郁离看向这对夫妻。
乍然一看,他们又黑又瘦,是典型的乡下贫苦农民的模样,明明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就像快五十岁的老农。
特别是柳氏,那黝黑的脸庞透着腊黄,一看身体就非常虚。
夫妻俩都是老实人,看到出嫁的女儿回来,虽然激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女儿埋怨他们。
其实他们并不同意将女儿嫁去傅家冲喜,只是这是郁老太太决定的事,全家都同意,就算他们作父母的也没办法反对,郁老太太一句孝道压下来,夫妻俩只能妥协。
是他们没用,心里对长女十分愧疚,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就算听说傅家的哥儿醒过来,也没让他们有多开心,一个命不长的病秧子,但凡是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会愿意让女儿嫁过去。
郁离的目光扫过他们,开口叫道:“爹、娘。”
郁老二夫妻俩赶紧哎了一声,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柳氏问道:“离娘,你、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郁离淡淡地说。
许是察觉到她的冷淡,夫妻俩纵有再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都是嘴笨口拙的,平时不怎么和女儿们交流,这会儿心里有愧,更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这时郁珠跑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郁老二夫妻俩赶紧应下,去院子里打水洗手,又洗了把脸,方才去堂屋吃饭。
堂屋里摆了张大桌子,众人挤着坐在一起。
郁离看了一眼,目光扫过这些人,将他们的脸和记忆一一对上,发现郁家大房的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