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木离嘴上说得再冷冰冰,可终究心是软得。
三百年来皆是如此。
三百年日月相望,三百年宛转不离。
原以为他日日练剑,求道问道,是为剑宗,是为以剑立道。不生爱憎,不染烦恼。
可用情者,尽是烦恼,流浪生死,永失于道。
“你做什么!”叶片挣脱他的指尖,飘到他的衣领边上,在他耳边道:“虽有玄变诀在身,可你也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他笑了一声,前面的李魁回头问他道:“道君?”
他收敛神色道:“将她放下。”
几个道人将李夫人放在了道观殿中央,只见她后背的衣衫鼓起,像是驼了背,布帛之下起伏不定,像有活物。
“邪胎!”李魁骇然叫道,“是邪胎!”
“失礼了。”清音说罢,快步走上前去,半蹲下去,伸手一把按住李夫人的背心,剑尖一挑,将她背后的衣衫划开。
众人一看,倒抽了口凉气。
李夫人原来的皮肤再也看不见,青黑的鳞片覆盖了她的整个背心,泛着冷光,黑鳞之中露出一张人脸,五官露在背外,仿佛马上就要脱离后背挣脱而出,铜铃似得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嘴巴一张一合,却像无法人言,只发出嚯嚯声响。
“殿下动手罢!取下此胎放入灵台滋养,殿下定能重回大罗天!”貔貅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殿下不要再犹豫了!若是被道人取胎,就来不及了!”
李魁回过神来,惊道:“道君,这可如何是好,这邪胎用道术压制,分明已是压制不住了!”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要不,要不,只能动手了……”
官道取邪胎的法子,他晓得,剖出这个邪胎,只是,只是这个李夫人就活不成了。
李魁抬眼端详面前玉楼道君的神色,他的表情却无波无澜,黑漆的瞳仁倒映着背心的黑鳞,却并不表态。
一旁的清音起身道:“谢道友,你若是不便动手,便由我动手罢。若是时机过了,邪胎脱离寄主,就再也来不及了。”
“殿下!”
“不要杀她。”木离开口道,“不要动手,不要杀她。用阵法先尽力封印此胎。”
“清音道友,助我起阵,封印此胎。”
清音古怪地望了他一眼,这是木离的意思?
“可……此非长久之计!”
“起阵!”他却吩咐其余诸道。
诸道结诀,半空中浮现八道符箓,围绕李夫人旋转起来,金色的符光笼罩。
李夫人背后的人面嘴巴大张,发出尖利的嚎叫:“啊啊啊……”震耳欲聋。
哀嚎声传出观外数里,万籁俱寂之中格外刺耳。蒿草之中,剑光陡然点亮,风声呼啸起来,间或夹杂着振翅的沙沙声。
尖利的声音传到耳边,太一真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黑色的苍穹如墨,不见明月,不见星子。
这是什么鬼地方?
太一真人翻身坐起,见到周围的蒿草随风摇摇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