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人干笑一声,落在他肩膀上的?鸟探头对着窗户啁啾。
“我?窥镜自鄙,怕屋里有什么照出现在这张脸来。”
窗户内和窗户外都静了两秒。
“最近京军可能会有变动,”那个窗外人低声开口,“如果不出所料,京畿尉会叛出裴厚之?的?阵营,派人来找你。裴厚之?按兵不动,实则恐怕与臧沉交战之?际,朝中内乱断他根基。你第一次自随州归来时,朝中对……的?风声颇有议论。”
他停了一下,显然是模糊掉一个词:“他们说他想要扶持亲子,借而自立,那一阵子京中应当是又见了血,他费了些力气才平定下来。”
“亲儿子的?风声不是他自己传出来的??”嬴寒山冷笑,“他这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他也的?确控制住了。伤人者反为剑伤,既然想用?这个算计臧沉,岂有自己不受连累的?道理?。”
外面的?人听着没?什么情?绪,声音仍旧低沉:“这件事让他有些警惕。如今京中的?态势已经不能不发兵,他想扩充执金吾下的?缇骑,把?其中不听裴家调遣的?外放到?前线,将?京军中与裴家沾亲带故的?小军官调回。我?用?了些手段,加上现在这张脸见了他派去传令的?人,给调令加了几句话。”
“我?说,京畿尉有不轨之?心,此去寻机诛之?,令其副官代任。”
嬴寒山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话题挑开:“你何时回来?”
外面的?人不说话了,肩膀上的?鸟开始叨他头发。
“已经一年了,你要想好,鸦鸦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如果不打算回来,就不要一日?日?地给我?发那些信,如果你还想回来,那你就最近找时间见她说清楚。”
那个人低低叹了一声:“我?现在这样的?面容,怎么去见……”
像是有点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态度,嬴寒山唰地推开窗户:“裴纪堂你……”
那人立刻像是雀鸟一样掩面惊飞,一头白发在风中甩开日?照云雾样淡淡的?光轮。停在他肩膀上的?青鸟反而被甩下来了,无辜地抖着羽毛看看主人,看看嬴寒山。
他飞离几尺停下,慢慢地把?手拿下来,仍旧别着脸。日?光照不到?他的?面孔,只照亮了白发下一双带着皱纹的?老态眼睛。
“世间已无裴纪堂,”他不看嬴寒山,“殿下勿要错呼。”
嬴寒山深吸一口气,哐地把?窗户关上了。
“我?明天?就挑漂亮小青年往我?妹办公室堆,”她说,“再黏糊就等?着追妻火葬场吧你。”
殿下她又说:
从州的春天来得比以往稍迟了几日。
这个年总体过得不太好,这群腰围玉带身着朱紫的人过得尤其不好。
老百姓还是该改善伙食改善伙食,该修屋子修屋子,偶然会有人在闲下来的时候迷茫地问一句:“不存点?粮,打仗的时候躲兵用吗?”
旁边的人就嘿嘿地笑他,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拢着袖子烧火,对发问的人摇一摇头。
“不打仗了。”他们说?。
不打仗了,至少不会再打和百姓相关的仗了,启王不会把?他们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抓起来,男女投入军营,老人埋进坑里。
而朝廷——要是官府逼迫得狠了,他们就跑!两条腿长在身上?,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么?一直往南跑,等到看得见穿青衣的女官们,他们自然就安全了。
“就这一阵子了,”她们说?,“等京城打下来,你们还是各回各家,各种各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会再有大灾了。
但大人物们不这么想。
小皇帝宫宴上?多吃了碗汤饼,紧接着就害病,这个第五家养蛊一样养出来的负向变异集大成者终于一病不起,在他十五岁那年的春天走向衰弱。
御医们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开些温补的汤药,病人虚不受补,百年的灵芝千年的参喂下去也没有起色。朝中逐渐有议论升起来,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圣上?驾崩,那该怎么办呢?
第五鹬是没有后代?的,各个藩王也被?启王收拾得差不多,唯一原本还有点?希望的瑜川王世子如今也不在人世。
原本找个机会药死了爹,把?裴家女和两个世子接过来往宫里一关就是,谁知道瑜川王抽冷子掀了桌,连带着那个裴家的哑巴女儿也发疯杀了两个世子,现在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要是没人继位,再加上?南边那位兵临城下,那这朝廷可是说?崩就崩了。
那一位站在最高处的裴相,难道有什么办法吗?
大人物们这么想,不大不小的人物也这么想。
帐篷里漫起了热酒时带着甜味的酒气,锅子里的酒边缘浮起一层珍珠似的细泡。
桌上?摆着几样酱过的肉食,还有一道熏过的鱼,虽然都不是新鲜货,但哪一样拿去都够附近的殷实人家过个年了。
可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盯着它们,一点?动筷子的意思?也没有。
他手边放着封拆开的密信。
密信这种遮遮掩掩的东西上?一般写的都是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只能在几个人之间传来传去。这封也不例外,它出自一位位高权重者之手,由传令使带给?一位副官,写的是那副官的京畿尉上?官意图通敌,着此?手令命副官与使者便?宜行事,寻机拿下这首鼠两端之人,押送回京,若有反抗,即刻斩之,此?后副官暂代?其京畿尉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