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不及防被问到,“没拿,奶粉都忘了。”
他感觉他妈狠狠剐了他一眼,指着门,对他爸说,“出去,把奶粉,奶瓶,尿不湿,摇篮,围兜全给我买回来,你去,快点,现在就去,我就看你怎么惯孩子!”凌晨一点,她把方至清和钱包一起丢出去,砰地一声关了门。
啼笑皆非的展开,周书柔问他,“吃饭没有?”
他摇摇头。
“方晏晏,把冰箱的菜给你哥放微波炉里热着去。”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早晚给你气死。”已经消气了。
昨晚的菜只剩下半碟香煎虾饼和杏鲍菇牛肉,他一整天都只喝了几口奶,还是为了试温,真的饿了,只是胃里空得太久,乍一进食,有些难受。
方晏晏眼睛还是红的,趴在桌上,眨着大眼睛看他吃饭,“你看吧,说了叫你不要喜欢别的姐姐,不听,现在人家不要你了。”
他停了筷子,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
不要他了。
他妈一掌拍在方晏晏后脑上,“睡觉,赶紧去。”方晏晏撒娇说再待会儿。
“不行,小孩子不准熬夜。”等方晏晏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她才坐下,没好气地问他,“怎么回来的?”
他一边扒饭一边答,“火车。”
“坐了很久?”
“嗯。”他漫不经心。
“孩子叫什么名?”
“j”眼看着季字就要说出口了,他连忙住嘴,“迢迢,小名。”
周书柔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再问下去。
手机在火车上就没电关机了,他也一直没充,一打开才看见满屏都是未接来电,几乎全是严柏予打来的,但现在都快凌晨三点了,该不该回电话呢。
他还在想着,电话就拨过来了,烫手山芋似的,他差点没拿稳。
严柏予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到家了吗?”
“到了,你怎么知道?”他有些疑惑。
“我查了你的购票信息。”
“你”他跟严柏予交情都说不上,交集也靠吴酝和季正则维系着,他想不到严柏予接二连三帮他的理由。
“季正则叫我好好看着你,”他停了一下,听起来有些恼火,“这下你回家了,他也不见了。”
“他人呢?”
严柏予回复得很慢,像在思忖,声音很沉,“不知道,你等着吧,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等待是最煎熬的,他回家五天了,季正则没有任何消息,他甚至不知道季正则还在不在b市。
家人都没问他孩子的事,包括方晏晏,她马上要升六年级了,到底听话了不少,每天趴在孩子旁边和他玩嘟嘟嘴,逗得季迢迢一直笑。
他又开始涨奶,胸口很硬,稍不注意身上就流得湿黏黏的,浑身奶味。之前都是吸出来的,现在季正则不在,他只能自己挤,但挤久了疼得受不了,乳晕又热又麻,他一了百了,吃了断奶药。
好久没有真正睡过一觉,孩子每晚都哭,从十一点到凌晨两点,几乎不间断地嚎,把家里所有人都吵醒,他爸好几次说孩子晚上他们来带,让他睡觉。
他拒绝了,方至清早上要上班,夜里被闹醒一次已经很不得了了,哪能吵他一整晚呢。
他一放下孩子就哭,每晚要抱着在房里走三个小时,扶着奶瓶边给他喝奶,边拍他的背,特别磨人。
这是第六天了,他好像处在一种完然无望的等待里,不知道季正则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两个人的未来还能不能继续。
他兑好奶,喂给孩子吃,季迢迢今天哭得格外凶,手握成两个小拳头胡乱地打,他手上没握稳,奶瓶砸了下去,磕到了孩子的脸。
季迢迢被砸懵了,好久才觉得痛,眉毛挤在一起,嗷嗷大哭,哭声尖利吵人,叫得他脑仁疼。他把瓶子拿出来,摸孩子的脸,轻轻吹了吹,小心哄着,“不痛啊,乖,不痛了。”
孩子的拳头仍然在挥,砸到他眼睛,又打了几下,像从中得到了快感似的,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知道这是孩子无意识的动作,但心里怪怪的,他看着孩子的笑脸,忽然想他真的爱这个孩子吗?
从小到大他都尽量使自己的性格特征更趋向于男孩,勇敢,好动,顽皮,照顾女孩子,甚至和女生恋爱,他想做个完全的男性,尽管只是在别人的眼里。
如果不是季正则,他根本不会愿意和男人上床,甚至生下孩子。
像有人猛扯他眼后的神经,头疼欲裂,全身上下都泡在醋里,一万个人在他脑子里尖叫。他累到极致了,眼前有一阵眩晕的黑,好多红红绿绿的小块在视线里漂浮。
手机突然响起来,没见过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喂。”
“小安,是我。”季正则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窃窃地得意,“你回家了吗?我马上就来找你,我妈要松口了,你等等我。”
他终于听到了季正则的声音,却不是久违的欣喜,身上像多套了一层枷锁,负重不堪。
他不知道这个马上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很疲惫了,“如果你说服不了你妈,要分手的话,你把孩子带走吧,我不要了”。
季正则呼吸一滞,显然始料未及,“小安”
他把话头截了过去,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那么爱你,也没那么爱孩子,你把他抱走吧,如果你也不要就丢掉,我反正是不要的,太累了。”这些话是能说服他自己的,要是没有季正则,他要孩子干什么?
他挂了电话,丢在旁边,在孩子的哭闹声和浓稠的夜色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