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燕木然地望着余火,无声无息把手凑上前。
阴惨的火褶燃动着,舒凝妙听见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火对我们来说很特殊。”
梁思燕的手穿进火场,焦黑的指节撩过火焰,毫无知觉似的喃喃:“你知道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吗?他保护人类,盗取火种,献祭自己为人类带来最初的希望——普罗米修斯就是为了延续这个希望而诞生的,永不熄灭的火焰代表着人类的存续,对抗着带来灾难的潘多拉。”
“火焰能够指引我们走向黑暗,赐予我们力量,所以我们崇尚火。”
梁思燕阖上眼,似是想了很久,才和她全盘托出:“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找上你时所提到的先知(Propheta)吗?”
这个词用古庇涅语拼写,舒凝妙乍一听还觉得陌生,当时羽路说过这不过是杜撰,先知不是全知者,也不存在真正预见未来的人,所以她并未放在心上。
“Propheta曾指普罗米修斯的首领,第一任首领留下的教义中所说,只有和他一样的『先知』,才有资格作为普罗米修斯的下一任引导者。”
()梁思燕收回指尖,平静地双手抱臂:“但这太想当然了,他死后没能找到所谓的『先知』,普罗米修斯迅速分裂,很快消失在新地的罅隙里。”
“所以你应该能明白,阿契尼让我们去找你这个『先知』时,我们大部分人都还抱着半信半疑的警惕态度,对你的想法也各不相同。”梁思燕解释完,然后在她面前缓缓半跪下来,神色平静地仰头看着她:“虽然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还是对不起——这是替其他人说的。”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先知?”舒凝妙没有转头看她,神色在背后炽热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冷淡。
梁思燕略有意外:“不,我现在只觉得你是个孩子。”
越是靠近她,梁思燕越发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冷静成熟的女孩只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
实力强大不等同于心智成熟,即便心智成熟,也不总是正确,这种种的因素,并不影响梁思燕作为一个走过小半人生的成人产生怜惜一个孩子的情绪。
能在危机四伏下走到这一步,梁思燕对舒凝妙除了佩服已经没有其他情绪。
毕竟她自己也是个失败的大人。
舒凝妙不再继续讨论有关『先知』的话题,普罗米修斯很快就要成为岁月历史,再如何研究也没有意义。
梁思燕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火场:“那你呢,你喜欢火吗?”
“我不喜欢火。”
“很少有人不喜欢火。”梁思燕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我是说……火本身带来的温暖和明亮。”
“驱散黑暗、指引道路,只是火焰本身的一种性质。”
“养料越充足,火就越旺盛明亮,看上去的确温暖而充满希望。”
舒凝妙席地坐在余火未烬的火场前,火星扑闪,刺眼的光芒从面前迸溅,她的面容在火光下模糊,看不清神情的细节:“但火焰是不会主动熄灭的——除非燃尽周围可以燃烧的一切。”
周遭忽地安静下来。
她缓缓转头,目光和女人对上:“有换洗衣服吗?”
——
被研究中心警卫子弹划破、泡过水、挂了一身绿藻的白大褂成功退役,舒凝妙换了一身黑色的划桨夹克外套和长裤长靴。
她第一次穿这种充满包浆感又不大透气的衣服。
大仓库内没有换衣的封闭房间,梁思燕坐在前面帮她看着,听到她动作稍有停顿,平静道:“这个防水。”
好吧,在这种到处滴水的下水道里,确实很实用。
舒凝妙把自己包裹严实,接过梁思燕递来的帽子、雨衣、口罩和眼镜,这么一包装,谁也认不出来她原本的模样。
见她收拾好,梁思燕说道:“信号定位在第十二区,只发生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停顿了一瞬,即使已经注视过很多人的死亡,可还是会为这轻飘飘逝去的生命而下意识僵滞。
“接收到的频率太微弱太短暂,无法定点到具体位置。”梁思燕恢复平常的神
情,冷静分析:“因为是白天,我们还不能离开太多人,学生们长时间没有消息,连新地搜查也更严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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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接收信号划分的区域并不大,她一个人找也不难,让那些非异能者去找,反而容易错过异能者设下的障碍。
她拿着梁思燕提供的新地地图,原路返回,爬出下水道的管道,从生锈的楼梯攀上地面,洞口上还堆着些破烂丝网。
虽然是荒废的下水道口,却连点遮盖的植物都没有。
舒凝妙打开地图,上面已经被莲凪用笔迹划分好了大致区域,十二区离新地正中心很近。
阿契尼还真是……完全没有惧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