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三道身影立在原地。
沈阙依旧紧紧抓着孟君贤,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不远处的沈栎忽然讲话了:“终于知道回来了?”
话语掺杂着阴怪,他缓缓转身,只是原本平静的面孔在瞧见沈阙身后的孟君贤后又蓦然变得面目狰狞。
“好你个沈阙,竟还敢带他回来!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沈栎道。
他原以为沈阙此次回府是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殊不知对方一再触及他的底线。
倒是沈阙,在听到老爷子的怒吼后,面容不带半分波澜,只是察觉到孟君贤微微的颤抖后安慰似的将人握紧了几分。
沈栎见状,气得险些昏厥。
但沈阙此番携孟君贤同来,只不过是怕孟君贤跑了,并没有故意气自家老父亲的意思,怎奈对方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见孟君贤就跟要了老命似的。
不过实话来讲,沈阙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不喜孟君贤,一表人才暂且不说,光是大郢丞相这一身份,就实属他沈阙高攀了,怎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势?
左右想不明白这事,沈阙干脆先撂到一边了,他望着父亲怒愕的面庞,忽然跪下行了一个军礼,“爹,孩儿自知不孝,但眼下事态紧急,陛下遭人软禁,请爹将兵符借与孩儿。”
沈栎瞳孔猛然一缩,“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陛下怎么了?”
我要你发誓,此生不得与他相见
很快,沈阙便将云照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沈栎,沈栎听完,除了震惊之外,只剩下满腔怒火。
“爹,事不宜迟,为今之计只有兵符能将其降住了。”沈阙道。
沈栎听罢,抿唇作思索状。
作为先帝曾经的得力干将,他对云照的性子还算了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来视权利如无物,应当不会为了夺权捏造弥天大谎,否则早在先帝崩逝后就动手了。
心里衡量着,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里屋走去,不多时手中便多了一块半圆的玄铁。
他径直走向沈阙,缓缓将手中的东西递向了对方,可就在沈阙准备接过时,那只手又忽然缩了回去。
“爹?”沈阙心下一惑,抬眸望向沈栎。
沈栎瞥了眼静立在侧的孟君贤,接着像是笃定了什么般对沈阙道:“陛下有难,身为臣子定当竭力营救,但现在,为父要你发誓,此番过后,不许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孟君贤。
沈阙一愣,然后猛地站起来,“爹,眼下事况紧急,你怎能拿陛下的安危作赌注?”
他没想到,自幼敬重有加的父亲会变成如今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原以为,只要自己誓死不从,总有一天父亲会向他妥协,总有一天,他会牵着孟君贤的手光明正大地踏入沈府大门,怎如今却…………
一边是圣上的安危,一边是爱人的去留,沈阙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他想,即便是受万人唾骂,他也绝不在此事上退让半分,他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孟君贤,若是这苍茫后生没了彼此,他实在无法想象。
何况,就算没有他沈阙,身为当朝的兵马大元帅,父亲也绝不会对陛下坐视不理,自己也犯不着为了这个放弃孟君贤。
心里有了决断,他嘴唇翕动,正欲开口之际,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沈元帅。”
沈阙扭过头,只见孟君贤缓步走上前,对着沈栎恭敬行了一礼。
烈日下的那张脸显得尤为红晕,只是两片薄唇有稍许的苍白,沈阙满腹疑惑地盯着孟君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刚下朝便被沈阙直接拉了过来,孟君贤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褪去,一身红色锦袍衬得他肤色极白,笔挺的身躯宛如傲立在峰顶的雪松。
沈栎本不想搭理孟君贤,但怎么说孟君贤也是一国之相,他也不好叫人下不来台,只得冷哼一声道:“孟相有话要讲?”
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孟君贤广袖中的手抑制不住地轻颤,但双眼却是无比坚定地望着沈栎。
“人命关天,元帅若能将兵符借与沈阙,在下答应,日后不再与沈阙相见。”说罢,他猛地倒吸一口气,似乎这句话将他全身的力气全部抽离了去。
“孟君贤!”听到孟君贤的话,沈阙气血翻涌,当场怒红了眼。
他一把扯过孟君贤,盯着那清秀的张俊颜咬牙道:“我说过会对你负责,我甚至为了你不惜与家中决裂,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孟君贤眼神闪躲,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低语道:“没有人逼你这样做,这、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大概是气昏了头,沈阙没有听清孟君贤说了什么,卯足了劲儿抓着孟君贤,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离开。
但一旁的沈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沈阙,煽风道:“混小子!你没听清人家说了什么?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别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话毕,沈阙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死死钳制着孟君贤,目眦欲裂道:“告诉我,那日的誓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忆初次那夜,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他曾压着孟君贤一遍遍询问心中所爱是何人,纵使那张潮红的朱唇里吐出的自始至终都是他沈阙的名字,他仍觉得不满足,直到怀中的人彻底昏死过去,他才堪堪罢手。
孟君贤垂下眸子,用力掩去其中汹涌的悲凉,半天深吸了口气,佯装镇定道:“假的,那不过是我痛极了说的胡话,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