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毓没有进去,以免挤着厨子们做活,他就坐在石凳上,透过窗户往里看。
油锅热了,春卷下锅噼里啪啦一阵响。
沈临毓一瞬不瞬看着,复又问自己:易地而处,会如何?
今时今日,若是面对着巫蛊案,在说服永庆帝的时候,他会做到哪一步?
会不会把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扔到权衡上去当筹子?
春日暖阳下,沈临毓想起了从前。
他小时候贪玩,央着李嵘去踏青,两人谁也没有带,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去了山上赏春。
他玩累了趴在李嵘背上打瞌睡,有热情的汉子打招呼。
沈临毓睁开眼睛时,就听见那人哈哈大笑。
“你们父子两个可真亲!”
沈临毓迷迷糊糊的,没有反应过来。
下山后,李嵘笑话他:“你成我儿子了,好像也不是不行,我勉强还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的。”
那年的沈临毓也呆,下意识问:“那等你真的有了儿子,是不是就是孙子了?”
李嵘笑得险些把他摔地上去。
之后几年,李嵘私底下拿这番对话取笑沈临毓。
太子妃怀孕时,李嵘也感叹,还好还好,没有和沈临毓再差个辈出来,不然真成了祖孙三代了。
而这一番打趣,似乎是李嵘和他说过的最后一段笑话了。
不久后,巫蛊案,李克出生在舒华宫里,没有踏出过一步。
沈临毓的年纪扮不了李克的父亲,但他从小到大、感受过的“父爱”,一方来自于沈之齐,驸马对他视如己出,另一方来自于李嵘,长兄如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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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嵘很忙,无法时时刻刻关心被出嗣了的沈临毓,但在他得空的时候,就爱把幼弟带在身边。
这些“父爱”,和他真正的生父永庆帝在巫蛊案后、出于各种情绪涌向沈临毓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思及此处,沈临毓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
窗内,余姑娘正把炸了一次的春卷下到锅里复炸,油声大作,她面不改色。
能这般游刃有余,也不晓得以前学厨时被蹦起来的油珠子溅到过几次。
熟能生巧。
在熟之前,都得受罪。
沈临毓苦笑。
他想,他会为了李嵘拼尽全力。
余姑娘是为了她的母亲。
凭什么他自己可以,就认定别人不可以?
细细分辨下去,那倒也不是偏见,亦或是什么自傲自大,又或者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透了,是不忍。
不忍她踏过一地荆棘,不忍她需得用尽手段才会换母亲的心宁。
但凡阳光道走得通,谁会想去走独木桥?
春卷做得了,阿薇端了出来,另配了壶饮子。
“大中午的就别用酒了,王爷等下还得回镇抚司的吧?”阿薇在石桌上摆开,道,“清口去腻的果茶,配春卷正好。”
沈临毓道了声谢。
酥脆的春卷皮子里,是脆口的荠菜和一点调味的肉丝,和未炸的口感不同,却也同样好吃。
沈临毓静静地吃,放下筷子时,他看着阿薇,道:“岑睦畏罪潜逃,岑家难辞其咎,我会禀明圣上。”
阿薇正喝饮子,闻言微仰着的头正了回来:“好。”
临走前,沈临毓又道:“潜逃了一人,应该没有第二人了吧?”
“说不定他们有谁有样学样呢?”阿薇轻笑了声,“按说最好是围府,以免有人也豁出去了,但能不能行个方便?”
沈临毓问:“方便?”
“岑家拿了侯府那么多东西,总得让我们去讨个债吧?”阿薇道。
“……”沈临毓皱了下眉,“余姑娘……”
“好啦,说笑的,我不去、我母亲也不去,”阿薇笑了起来,“大概是我那二舅舅去,怎么也是他的外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得去问候一声,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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