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斐脑海里闪过无数种负面的推断,他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眼睛,畏惧之色不知何时已全然褪去,琥珀色的眼底只剩下了几分冷静的探究之色以及敌意。
“卫先生”他垂下眼帘,笑了一笑,“对于你之前所有的出手相助,我都万分感激,住院的医药费我之后会一并还给你,如果你要利息的话现在就可以提,我保证,我不会欠你一星半点。”顿了顿,他添了一句:“毕竟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
“你保证?你用什么保证?”这些话并没有缓解卫珣渊心头的狂怒半分,他冷冽的笑出了声,仰头望着天空,深深地呼吸吐纳:“好一个萍水相逢啊”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不要一道了,告辞。”周岚斐低下头,他不动声色却毅然决然的拨开了男人的手,转身欲走,忽然间,阴影如山罩面。周岚斐下意识的转了九十度的面向,再想抵抗便也晚了,他被硬生生拖到了角落里,卫珣渊的动作强势利落,抓的他半分还手之力也无,手肘处像是要断了一般疼痛,停泊的跑车挡得他无处可逃,周岚斐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腰重重的磕在车盖上。
“你做什么!”小少爷的声音因为惊怒而阵阵发紧,卫珣渊的身量比他高出好长一截,男人的肩膀宽阔,倾身时双手绕过他身侧,重重的按在车盖上。
“砰”整个车身被拍的震动。
周岚斐哑了——他被彻底困住了。
风仿佛也变成了凝滞的河流,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好几个度。
周岚斐瞪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双手略僵硬的垂在悬在身前,五指蜷曲。
男人跟他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几乎要贴上,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推搡对方拉开距离才是逃跑前的最佳准备,但是不知为何,他伸不出去手。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掠过男人的肩膀,胸口,一切皆是近在咫尺的可好像无论是哪个部位,触碰下去都是禁忌。
卫珣渊蔚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炯炯然睇着他,眼瞳深处的漩涡凶猛又深刻,像是要将自己彻彻底底的吞噬进去。
“在你消失的这些年里,我无数次的猜想过你过得好不好。”卫珣渊哑声说:“可似乎无论你过的好还是不好,我都不会开心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痛苦不堪,我睁着眼睛目睹无数个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之时可即便是如此,我依然还是想要找到你,见到你,周岚斐!”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当初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仓促不堪,究竟是因为你的良心承受不了谴责选择逃避,还是因为恶心了我,惧怕我”卫珣渊的眸光一寸寸描摹过少年的嘴唇,仿佛在看一朵鲜艳却剧毒的花:“现在看来,原因还是后者了。”
这一次,周岚斐的态度无比平静,却笃定,“卫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
这平平无奇的一句结论却好像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卫珣渊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认错人?不。”他摇头冷笑:“这张脸,这个名字,我不可能认错。无论是你化成了灰,还是我化成了灰,再见之时都一定会因长风而黏连缠覆,浑然一体,不可能分个清楚黑白!周岚斐,我们注定是要在同一块墓穴中长眠骨枯的人!你怎么敢说出‘萍水相逢’四个字!你怎么敢说你能还清这一切!你哪有资格装作不认识我!”
“可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周岚斐微微咬牙,唇色白,脸颊却薄红,显然也被激怒了,“你认错了人,对着我控诉一些我无所知的事,没有意义不是吗?”
卫珣渊的眼角剧烈的抽动了两下,像是怒到了极致,他蔚蓝色的眼睛里甚至有白银色的光在流转,锋利无两。
就在周岚斐以为他会要徒手拧断自己脖子的时候,卫珣渊却反而怪异的平静了下去。
“是啊没有意义。”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漾开碎冰般的涟漪,“沧海桑田,碑沉汉水,比起旁的快活的事,泉先的痛苦只不过是时间洪流中的一粒尘埃,不值得你记住。是啊除了我,没人还会记得,连史书都未必记得。你们听不到那三十万冤魂的哭嚎,觉能安枕,再说没有意义可言真好啊!”他断断续续的笑着,眼底的凄冷悲哀却逸散如烟尘浩渺。
周岚斐张了张嘴,那些铿锵的反驳之语皆化为了乌有,他一时无言。
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其中的哀恸是那么的沉重而浑浊,宛如垮塌的阴鸷天穹,将海也填没。他没来由的也感到痛苦,转瞬间就失去了辩驳争执的欲望。
“你”他轻轻蠕动了一下无色的唇瓣,刚吐出一个残破的音节,远处便传来女人尖锐刻薄的嗓音,依稀还带着回声。
“姓陶的!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小姐跟你分手以后就不差男人!”
“我现任比你温柔,比你体贴,对本小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比你俊俏几千几万倍,人家的桃花眼可是天生的哦,不像你,一个大男人还跑去埋线!”
“什么挂电话!刚才那是网络信号不好!是本小姐挂了他的电话!”
“况且我现在是在定风波!我们段家人工作时间从来不跟人谈私事,挂他电话怎么了?有委屈他也只能受着!他也乐意受着!”
是段瑶。
周岚斐猛然一怔,五指成拳。
段瑶的嗓门高亢敞亮,话语间歇依稀可以听见几句男人微弱不屑的反驳。
这番对话的信息量颇大,周岚斐回想了一番,那姓陶的好像是段瑶的某个前男友之一,是个连锁超市的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