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很想知道。”
桓曳突然发觉怒意之下脑中逐渐昏沉,下意识运功试图封闭五感,却越发难以支撑。闻人枫走到他身边,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竺晏的手。
“大概就像小师弟说的,他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了解你吧。”
看着再也支撑不住的桓曳,闻人枫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上前去将两人分开,又给竺晏擦去鬓角的冷汗。
虽说是小师弟要求的,可还是见不得他这副让人心疼的样子。
“也不知道你究竟要在幻境里做什么。”闻人枫轻叹一声,不再管地上的桓曳,盘膝坐在门口为两人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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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枫真能放倒桓曳?】193语气里满是不信任,【桓曳发现不对劲怎么办?】
竺晏倒是一点不慌,悠闲地在溪边拨弄着池中锦鲤。虽说是幻境,可触感足够真实时,是真是假也没那么重要了。
【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别小看医生。】竺晏有些无聊地看着鱼一点也不怕自己,反而在他手下来回穿梭,【何况又不是要桓曳的命,这点水平都没有,闻人枫白做这么多年宗主亲传弟子了。】
【至于桓曳会不会发现——】
竺晏望天轻轻打了个哈欠,幻境中的霜琼峰结界外依然漫山白雪,午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掩去了眼中所有情绪。
【不会。】
他逃出括苍峰时摔碎了闻人榕给他的药玉,碎玉再无一丝灵气,在桓曳看来和死物无异,又有血契控制着竺晏不能自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他知道桓曳看见自己那副模样必定心神大乱再动怒一样。
【这不就来了。】
幻境倏忽如水波般悄然扭曲,竺晏推推手下的锦鲤示意它该走了。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嘴角含笑地转过身,耳垂微红,满是惊喜。
“大师兄,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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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曳稳住身形,看到四周景色赫然是霜琼峰时,便明白自己已身处幻境中。
他已经许久不曾也不敢以真实面貌踏足这里了。
就连身上的月白锦袍也消失不见,换成了窄袖暗纹玄裳,一如他还是玄天宗受人信任的端方大师兄时的模样。
桓曳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他的确听说过闻人枫有种名叫卒石的奇药,越是慌乱动怒就越容易发挥效用。但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竺晏偶尔会缠着闻人枫好奇那些。
对啊桓曳自嘲一笑,自己总是忘了晏晏有多聪明。
想到竺晏苍白的脸色,他神情更阴沉几分——也不知道晏晏究竟如何,难道和自己一样进了幻境中?
心头思绪百转,脚步已不自觉地向结界中心竺晏的小楼走去。桓曳对霜琼峰实在太过熟悉了,当初竺晏刚刚决定独居此处,是他亲自布置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猛地一怔,原来那时自己就对晏晏抱有这样的想法了——
熟悉的气息唤回了思绪,他不敢相信地快走几步,穿过假山,看见熟悉的身影正在池边。
竺晏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随意穿了件素色的单衣,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琉璃瞳笑意盈盈:“大师兄,你回来啦?”
下一秒,他就被人紧紧地搂入怀中。身上的单衣本就轻薄,桓曳又搂得用力,瓷肤若隐若现,这下怀里人就连两颊都泛起了薄红。
“疼——”竺晏没忍住倒吸一口气,凶巴巴地把肩膀上的脑袋推开,声音却懒懒的,比起抱怨说是撒娇也不为过。
桓曳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我——”他神色一僵,忽然反应过来,惶恐地松开手,生怕竺晏为此恼怒。
竺晏只是不解地看着他,语气里甚至还有些无奈的笑意:“大师兄,你不会真从山下撞了什么脏东西回来吧?”
不该是这样。
桓曳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寻找早已熟悉的漠然和冰冷。
像是被看得又羞又恼,他缓缓收起了笑,眉目间又染上天生的冷意,就连往日对着熟悉之人的亲昵也消失不见,偏偏耳侧的红晕越发显眼。
“大师兄既然不是来找我的,我便进去了。”竺晏似乎毫不在意地就要走,却又被桓曳扯着衣袖甩不开手,好笑地看着他,“话也不说,又不让我走,大师兄这是耍我呢?”
“不是,不是的。”
似乎两人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令人痛苦之事的熟悉,还会这般和他亲近甚至闹脾气的晏晏,桓曳再不敢想象也能猜出,眼前的人不知道他们已不再是曾经的桓曳和竺晏,不知道他曾犯下多么无法原谅的错。
“只是太久没见晏晏了,一时有些激动。”
他已经太久不做竺晏记忆中的“大师兄桓曳”了,明明尽可能做出自己从前的样子,却像模仿他人一般滑稽陌生。
好在竺晏似乎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见他这么说便信了,又恢复了往常乖巧浅笑的模样。
“还不是你非得去帮我找——那什么什么花,哎呀我也忘了。你什么时候因私事离开过玄天宗这么久,一去好几天,我都差点去求师尊寻你了。”
勉强忍住心底听见清鸿后的暴戾,桓曳终于回想起,这正是竺晏闭关前几日。
只是当时这个时候,他还没赶回玄天宗,待好不容易带着为竺晏寻来的灵芝,竟得到了竺晏因和清鸿争执而闭关的消息。
那之后——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可眼前的竺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尽管再清楚不过这只是一个幻境,是从记忆深处偷来的片刻时光,待出去后竺晏对他的恨意怕是只多不少。可内心深处,他还是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