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黑的。
“吃饭了。”屋子外传来亲人的呼唤,是她姑妈的声音。
她记得姑妈是个伶俐急性子,不喜欢偷懒磨蹭的小孩。
她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于是连忙应了一声打起精神走出去。
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
她看了一眼,发现周围都是搭的凉棚。
这种帐篷她曾经住过,但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为了预防地震吧。
她环顾了一下。
天很黑,凉棚周围果然有高楼背景。
凉棚区紧挨着就是一桩两层半的楼房。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却在夜晚后不进入房间,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室外搭棚煮饭。
一碗装满了菜和米饭的海碗被从年长笑容满面的女人手里塞到了她手中。
姑妈笑着道:“去给你爸送饭吧。”
林灵被迫接过,欲言又止。
想起那个人好像的确生病了,所以她才被叫回来。
她被推着走向了旁边的两层半建筑。
姑妈见她到了就转身去忙别的了。
她站在门口踌躇张望。
周围一片黑暗,门口有一个围挡。
她小心翼翼掀开围挡一角,果然模糊看到男人的身影躺在屋子里的床上,背对着她。
屋子里一片昏暗。
男人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几乎将整个头都盖住了,只露出一点后脑勺。
是那个她应该叫爸爸的男人。
她知道。
但她没有走进去,满心的排斥感,和无法言说的警惕戒备。
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在那个男人身边几年后才被妈妈接走。
随着她的长大,除了妈妈的所有人一边大骂那个男人的品性,一边却都催促她要孝顺那个男人。
就好像即便毫无证据,但除了妈妈所有人都默认一个再怎么品性败坏的人渣都一定是个好父亲,哪怕不是个好父亲,身为女儿也必须感恩尽孝。
没有人在意过,她的记忆里,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童年是怎样的。
包括那个男人自己,都好像理所当然觉得她应该很想他,要孝顺他。
她的脚像是长在门外的土地里了一样,一步也不肯进去,只站在门外生硬地叫了一声:“吃饭了。”
连爸这个字都不想叫。
对方发出似有若无的哼唧声,仿佛病得很重。
她本应该走进去看一眼的。
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坚定地一步不动,比起往前走,更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