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触到他背上的抓痕,心疼一下,是当真懊恼自己的行为。然而,周怀年怎会因这样的事去责备她?他拿过她环在自己背上的手,放到唇边贴吻着,并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爱我,对么?”
穆朝朝心里一揪,泪意忽然涌了上来。是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爱他,他懂,他怎么会不懂?
穆朝朝再次将他抱住,强忍着眼泪在他耳边说道:“你呢?会不会哪天就不爱我了?”
周怀年一手搂着她,一手抬起拍了拍她的头,“说什么傻话?怎么越来越傻了?就这样子,到了香港可怎么帮我打理生意?”
穆朝朝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偏过头去,挣开他的怀抱。
周怀年微愣了一下,而后听她背对着他,说道:“我渴了,要去喝点水。你呢?”
周怀年在她光裸的背上轻抚了一下,说:“好,帮我拿一杯。”
穆朝朝捂着身前的春光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茶几边,从茶壶里倒出来一杯水。在做这件事以前,她已经偷偷抹掉了眼泪。此时回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淡笑,“要不要我喂你?”
周怀年靠在床头,微眯着眼睛看她慢慢走过来。“又要玩什么?”他低笑,故意问她。
穆朝朝端着青瓷的茶杯斜坐到床沿。她不说话,举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便缓缓倾身向周怀年靠近。
周怀年笑了一下,伸手拢住她的脑后,两个人的嘴便贴到了一起。他们接过无数次的吻,每回的心跳都是剧烈的,但这一次的剧烈却是带着足以撕裂心口的疼痛。茶水被她一点一点地渡到他的口里,穆朝朝心口的裂缝也已经无法再弥合了。
等他咽下她亲口喂下的东西以后,穆朝朝最后一次贪婪地接受他的深吻。她由他在她的唇上用力地缠磨,由他用舌疯狂地吸吮她的舌,她甚至希望他能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上一口作为报复。然而,没用多久,她便已经感觉到了他正在渐渐变得无力……
终于,他累了。他搂着她的手松了下来,唇也在慢慢地与她分开。他开口说话,疲倦中仍旧带着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睡吧,朝朝,有些困了……”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八点,周怀年在睡着的前一刻,仿佛已经察觉出了异样。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正在失力,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丧失。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她在他彻底昏睡过去后,又抱了他多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他这样狠心……
PS:给我自己写难受了~(?^?)
第九十二章周全
晚上八点二十分,是那块黄铜怀表上显示的时间。穆朝朝从床头上将它拿起,摩挲了两遍,挂到自己的胸前。
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着,她已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去了书桌前,提笔留字,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掉落在纸上。洇得纸张脆弱,无法下笔。算了,即便留了字,又能得到什么原谅的期望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了那张纸。
楼下已有车灯在闪,计划的下一步已经在等她的决断。她自然是不能再犹豫的,因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不仅对她来说是挚爱,对上海、乃至对这个国家来说,他都是不能或缺的。她应该高兴,自己爱上的是这么一个人,她从来也没有看错,哪怕曾经他蒙冤入狱而受千夫所指,她也从来对他没有过质疑。够了,这便够了。她抬手拭干净脸上的泪痕,走到衣柜前,为他准备衣物。
听说,香港的冬天不冷,是个温暖的地方。真好,这对他的身体有利。但听说飞机上寒冷,于是除了墨色的长衫,她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件貂绒的大衣。她还没见过他穿貂绒大衣的样子,上海不需要,在北平时,那样的衣服他还没有能力去购置。遗憾,似乎这也成了一桩遗憾,不能深想,否则她又要心痛。
将那些备好的衣物叠好,放到床边。她忍着不去看他,却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清清瘦瘦的一个男人,是她从少时便爱上的。恰好的是,他也爱她,从未变过。她倾身过去,隔着被子又抱了抱他。
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可她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抚了抚他安静的脸。如果真要做取舍,那便舍了自己,来救他吧。只要他能好好的,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强忍着泪意,笑了一下,是终于放下心来。慢慢收回抚在他脸上的手,而后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物。她的行李是早就备好的,几件冬衣、几样首饰,装在一个不大的小皮箱里,它们要跟着她去往北平,而或许它们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不过,戏总是要做全套的,日本人要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加狡诈。
床头的灯留着,一会儿阿笙会进来打点一切。她提着箱子,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男人,便伸手旋动门把手,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门……
一楼客厅里,灯都亮着,阿笙、杨嫂、双庆,还有几十位身着黑衫黑裤的男人全都伫立在那里。他们见穆朝朝走下楼,全都不约而同地屈膝跪下。
这样的场景让穆朝朝的心口再次堵住,她站在原地缓了缓复杂的情绪,而后唤了一句“阿笙”。
阿笙没有起来,拱着手应了声:“在。”
穆朝朝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扶起,并说道:“别这样,你让大家都起来。”
阿笙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而后站起身来,向自己身后的那些弟兄们发话:“听穆小姐的,都起来吧。”
陆陆续续,跪着的那些曾与周怀年出生入死过的男人们次第站起,而他们注视着穆朝朝的那一双双眼睛里,全都带着无法用言语说尽的感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