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穆朝朝听到这话,丢下药碾子,旋即拍了一下掌,“你叫阿年是吧?你真是个好人!”
周怀年低头笑笑,对这个“好人”的称谓不置可否。
寂深差点也被这女娃娃气笑,却还得板着脸说:“药可以不磨,字却不能不练。离做晚课还有些时间,你把今日未抄完的经书继续抄完。”
“啊……还抄啊……”穆朝朝一声哀叹,苦叫不迭。
寂深笑着轻叹,转而对一旁“看戏”的周怀年说:“阿年你若不急着回去,就替我看着这丫头抄经,省得她再偷懒。”
周怀年收起笑,很认真地点头,“嗯,我答应了法嗔师父要留下用饭,不急着回。”
这间寺里他最忙,可他现下挑了一桩最心念的事来干。
“那便好。”老和尚也乐得自在,终于把这难缠的丫头给打发出去了……
“朝朝暮暮”姑娘睡的那间禅房,堆满了她的“墨宝”,东一张西一张,看起来都是她不甚满意的“作品”。周怀年随手捡起一张来看,嘴角便一直上扬。穆朝朝瞪他一眼,将自己的“墨宝”抢回来,气呼呼道:“你笑什么笑,哪里好笑!”
他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就是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什么字写得像狗爬过那么潦草。‘字如其人’,原来是一句诳语。
周怀年拿手虚挡了一下自己带笑的唇角,而后说道:“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进步空间很大。”
穆朝朝没听出好赖话,轻哼了一声,便又端坐到书桌前,啃起了笔头。
周怀年见她蹙着眉,咬着笔杆子半晌都不见动笔,不禁说了一句:“晚课前写不完,寂深师父说没说要如何罚你?”
穆朝朝斜他一眼,拿笔指着经书上的一句,说道:“我在想,我的初心是什么……”
周怀年靠近,站她身后,微弓下腰,循着她所指处,轻声沉吟:“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若忘初心,幻湮迷灭……”
穆朝朝抬头看他,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掌之距,周怀年忽而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心中蓦地一滞,悄悄将脸转开。
而后,他缓了缓心神,直起身,问她:“那你……可想清了?”
“唔……”穆朝朝歪着头,又略思忖了一阵,“能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就是我的初心。当然了,要是还能让身边的人也开心,就更好了。”
穆朝朝说完这话,看了一眼此时在她身边的那位“身边人”,说:“我总觉得你……不开心。”
周怀年被她一说,不解道:“有么?何以见得?”
穆朝朝拿手往他眉心间一指,说:“你看,又皱眉。”
周怀年微愣了一下,便下意识地抬手,将自己眉心间拢起的褶皱抹平,口里忽然碎碎念:“我又不是你的‘身边人’,开不开心的,有什么要紧……”
他声音虽低,但穆朝朝仍旧听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但没等周怀年仔细确认,她便不再理他,转过脸去,执笔蘸墨,伏在案上,好像真的专心致志。
周怀年被彻底晾在一边,心里觉察小姑娘怕是生了自己的气,一时有些懊恼方才自己说出的话。可这会儿他也想不出再用什么话来弥补,呆愣在那里,活脱脱像人口中的木鸡。他难得如此,自己都摸不清自己。
这时,穆朝朝将才写了没几个字的纸用手团了起来,丢到一旁,周怀年见了,总算找到机会上去关切,“怎么了?写错了?”
穆朝朝不理会,拿了一张新的纸,提笔又写。可依旧没写两个字,就被她再次作废丢弃,脸上还气鼓鼓的,有些烦躁和不耐烦的样子。
周怀年凑近,看她写第三张。一笔下来,只见那蘸墨的笔尖在纸上微微抖动,字便歪歪扭扭地糊成了一团。眼见小姑娘又要生恼,他俯下身,将手把在她的手上。
穆朝朝心里一跳,下意识地侧头看他。
这回他不躲,眉头也没有皱,那张清隽的脸就停在她的面前,比先前,离得似乎更近了。近到她都能忽略这屋中的檀香味,而萦绕在鼻端的,全是那点隐隐的,好闻的,是他身上所带的干净的皂角香。
穆朝朝走了神,连自己被他把着手写了一页的字,她也浑然不知。
“下回和寂深师父说,别让你再磨药了。磨完了手抖,字都写不好了。”
穆朝朝醒了过来,发现他在为自己说话,有些开心地咧了嘴角。
“那今天怎么办?你帮我都写了呗?”她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要求他继续帮忙。
周怀年停了笔,放开她的手,眉眼之间也在笑,“你想得美,赶紧快些写,我得去帮法嗔师父准备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