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到了,他却硬是忍了下来。从她身体里出来,留下一句无关解释的话,便兀自去了浴室。穆朝朝合上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实在是醉了,不想再费神去想这件荒唐的事……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便看到穆朝朝依旧光裸着身子躺在床上。而她闭着眼,呼吸沉沉,显然一副睡熟的样子。不敢将她吵醒,于是周怀年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边。轻轻掀了被子,为她盖上,趁她翻身时,这才伸了胳膊过去,从身后将她搂住。
只是装睡的穆朝朝没给他回应,由他抱着而已,心里却没了方才结合在一起时的那般想要与他亲昵。
周怀年不钝,多少也能察觉出一些她的情绪。于是搂着她,贴到她耳后,小声地对她说道:“方才就那么出来,是因为我不敢再要孩子。安儿已经这样,再有一个的话,我怕……”
这话犹犹豫豫地还没说完,穆朝朝便已经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着。
周怀年被她那种审问式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便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她的面颊,想要她温柔下来。
然而,此时的穆朝朝并不想变温柔,她偏了一下头,将自己又变成了一只扎人的刺猬。这是这些年来,她常有的状态。敏感、坚硬,不顾一切地护孩子。哪怕此时与她面对面的人,是她的爱人,是孩子的父亲。
“什么叫安儿已经这样?安儿不好么?”她语气有些冲,仿佛今晚喝下的酒,此时才发挥效用,能辣人的嗓子,“连医生都说了,安儿的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养上两年,他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
“是,我知道,西洋的医生总是会这样说。可他们不是孩子的父母,根本不知道在这两年里,会不会发生其他意外。除此以外,他们更不知道,做父母的要在孩子身上花多少心血。”周怀年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并又伸手去握她的手。
然而,穆朝朝听不进这些,甚至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甩开,“所以,你现在就已经厌烦,已经不想再花费心血了?那么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你我还是不要太过亲密,更不要睡在一张床上。这样,才能确保没有‘意外’!”
穆朝朝说着,便已经踉跄起身。周怀年也赶紧跟着下床。想去扶她,却再次遭到了拒绝。
“你要去哪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件一件地穿好衣裙,却没什么能力去阻止。
“回去照顾我的儿子,好能省下你的心力!”外衣都还没来得及系上,只往身上随便一披,她便要开门出去。
房间的门才一打开,穆朝朝便被门口跪着的老人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因脚步虚浮,人便失了平衡往后仰去,而这一仰又正好倒在了周怀年的怀里。
周怀年张开双臂将人接住,还未来得及开口关切,只见跪在门口已是花甲之年的丁叔,朝着他们连磕了好几个重重的响头,“太太,先生……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佩玲这一回吧!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让她越来越任性。还请太太和先生惩罚我一个人就好!太太、先生,老丁求求您二位了,要杀要剐,老丁半句怨言都没有……”
丁叔说罢,又将头磕到了地上,并始终不肯抬起。
穆朝朝从周怀年的怀里挣脱出来,并勉强站直了身子。她看了一眼长跪不起的丁叔,心中酸涩愈发泛起。不论儿女怎样,在父母的心里始终是最重要的,也是永远值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的。这一刻,她只看到了眼前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而已然忽略了丁佩玲对自己所做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与丁叔,都是一样。
周怀年看出她脸上的神色,便清楚她已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挥了一下手,开口吩咐候在门口的随从:“太太累了,需要回去休息,你们两个好生将太太先送回去。”
两名侍从上前一步,拱手应“是”,便毕恭毕敬地微微哈腰,等着穆朝朝跟他们回去。
穆朝朝回望了一眼周怀年,眼神里顿时又有了愠气。也不知是为方才的事,还是为了丁叔的事。然而,此时的周怀年故意对此视而不见。他笑着,伸手拢了拢穆朝朝那头有些凌乱的长发,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与丁叔聊两句。等聊完了,我就回去。”
在外人面前,穆朝朝自是要给他面子。不过要她笑,却是笑不出来的。于是,她只“嗯”了一声,便带着那几个侍从离开了饭店。
然而,等他们走后,周怀年却没有再看丁叔一眼。只冷冷地丢下一句:“原本,丁家对我是有深恩的,而今,一分也没了。”
PS:一点小摩擦,不是啥大问题哈。我朝经历太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因为心里很在乎老周对小穆安的态度。毕竟是她拼死拼活护下来的孩子,孩子身体不好一方面她很自责,一方面也怕别人会有异样的眼光。还有很多复杂的感情和情绪,也是让她乱了心。希望大伙儿理解一下哈,9000票冲一冲,靠你们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觉悟
回国,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因而,无法像来时那般,有充足的准备能包下一艘邮轮仅供周家使用。因国内战胜,许多人都争相回国,连头等舱的票,周家的管家也只弄到了两张。对于这两间头等舱,周怀年是这样安排的:他与穆朝朝睡一间,两个孩子睡一间。头等舱空间大,让伺候两个孩子的下人另在里头支张床,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算盘打得精妙,但在穆朝朝得知以后,便被她直接否决了。管家对此有些为难,于是在回禀周怀年时,便转达了穆朝朝的想法。她说,她要与小穆安睡在一起,头等舱也好,下等舱也罢,小穆安身体未完全恢复,作为母亲,她需要贴身照顾。这是一套完美的说辞,管家无法反驳,而周怀年更无法提出异议。然而,周怀年心里清楚,她这样,无非是想躲着自己。
自那晚,在饭店的休息室里有过那么一场不大如意的性事后,穆朝朝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他。也不是互不说话,而是说起话来让人感到莫名的生分,连同小穆安都与他变得疏远了许多。只要他想陪着小穆安多玩一会儿,穆朝朝定然会对孩子说道:“妈妈和你玩吧,爸爸工作辛苦、精力有限,你不要再去打搅他。”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对周怀年的体谅和关心,而只有周怀年自己知道,她还是在和自己置气。那句“父母要为孩子花费多少心血”的话,在她眼里已成了不可饶恕的语句。他还没有找到一个能真正解决的办法,故而不敢轻易地再与她解释。如今,她有多敏感,他很清楚,并也理解。能做的,便是对她一一顺从,而非不依不饶地劝服,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想法。
明日便是启程回国的日子,周府上下都在忙着收拾行李。穆朝朝闲不住,凡事也都亲力亲为。她与小穆安的行李不多,便帮着下人一起,收拾周惜曈的东西。周怀年也没有闲着,虽然收拾行李的事儿用不上他,但这一上午,来与他辞别的人倒是一拨接着一拨。对于这些交情不很深的,他顶多花上半个钟头就将人给送走了。唯独交情最深的这位朋友——聂绍文,与他在书房里攀谈了两个小时,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穆朝朝从周惜曈的屋里走出来时,便看到正站在书房门口左右徘徊却不敢叩门的佣人。
“怎么了?怎么不敲门?”穆朝朝走过去,好心询问道。
那佣人向她鞠了一躬,苦着张脸,对她说道:“太太,先生吩咐说,书房若是关着门时,就不要来打扰。可方才进去的聂先生从一进大门起便对我们说,要是饭好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