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就要把东西全都吃完,周怀年冷着声音说道:“吃完了就回去吧,让柏远等急了,就不好了。”
穆朝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咽下嘴里最后一点食物,便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不用你,我来。”周怀年也起身,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东西。
穆朝朝犯了拧,将手里的脏碗脏碟揽得更紧,“你别碰我!”
她冲他嚷了一声,周怀年便松了手。
“哐啷”一声,一只碗从她手中滑落,碎在了地上。穆朝朝吓得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几块碗碟也像同她作对似的,“乒铃乓啷”全都掉了下来。
“年儿……怎么了?”
里屋传来周母的声音,穆朝朝愣了一下,面上愧赧,赶紧蹲下身,要去收拾残局。
“娘,没事儿!我不小心把碗摔了,您快睡吧!”周怀年一面应着里屋的话,一面已经蹲下身将穆朝朝的手拉住。
穆朝朝看了他一眼,挣了挣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收了,好好说说话吧……”他说完这话,穆朝朝便不再动了。他拉她起身,两人一起跨过地上的那片狼藉,走出了这间屋子……
一路上,他的手始终没松,带着她,一直走到离家不远的小河边上。天边的落日此时只剩半张脸,河水淙淙地流着,好似要将那映在水面上的残阳一点点地彻底冲走。
他带着她在河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走这么远,伯母一个人在家,不会有事吗?”穆朝朝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路,约摸只是五分钟的路程,可她仍是有些担忧。
“不碍事,已经吃过药了。”他低头,捡了一块石子,在手中掂了掂,而后抛掷到河里,“你呢?晚回去,会挨骂吗?”
“咚”的一声,河面上起了一圈涟漪,一点点漾开,范围越扩越大,到最后,却了无痕迹。
穆朝朝摇摇头,也捡了一块石头在手中,扬起笑脸,一副“看我厉害”的样子。
这游戏,他们在居云寺那条河边玩过很多次,每回几乎都是穆朝朝赢。这把也没有例外,那石头抛出去,明显越过了周怀年刚刚掷出的那个位置。她拍了拍手,转头对他笑:“你又输了。”
周怀年“嗯”了一声,将长腿屈起,抱膝坐着。
“朝朝,”他轻声喊她的名字,又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穆朝朝侧头看他,不再忍耐地问道:“你是想见我,还是不想见我?”
周怀年愣了一下,这问题没多复杂,可他却很难给出准确的答案。他笑了笑,是拿笑容在回避她的问题,“我没想到,柏远和你……和你认识。”
“认识”这个词,是他再三斟酌才说出口的,穆朝朝听了觉得好笑,“我和他不止认识。我和他,以后……是要成婚的。”
其实,她应该这么说,即便她与江柏远不成婚,这辈子她也只能是他江家的人。
周怀年点点头,眉心却在蹙起。
穆朝朝又丢了一个石头到河里,比刚才的还要用力。
周怀年克制了很久,终于慢慢地将眉头松开,努力在唇边挤出一丝微笑,然后问道:“他们家的人,对你好么?”
话没出口时,他便知道,自己这么问就是一句废话。江柏远不用说,光从他去哪儿都爱带着她这点来看,周怀年便知道,他们俩的感情要比自己想得深厚。还有江家那些人,有礼有节,鲜少有不讲理的,想来她在那里也不会受苦。
而他非想这么问,无非是想再确认一遍,万一呢?万一他们对她不好呢?
这样可耻的期盼,注定是要落空。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一切,因而一切便都像被镀上了一样的光色,她与他也都一样。不想再有所隐瞒,穆朝朝想将自己那些还不算冗长的童年记忆都告诉他。
“你想听么?我在江家的事儿。”这是她第一次想给他说这些,但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花时间来听。
他自然是想知道,只是不敢直接开口去问。周怀年笑了笑,“嗯,你说吧。”
“我很小就被抱到了江家,大约是还不会说一句完整话的时候。我爹娘没得早,否则应该会舍不得我。”穆朝朝坐回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石头,颠着玩,仿佛谈起这些是真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