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既然这些人代言人低头了,该谈就得谈了。
各自让一让,相忍为国嘛。
前世税改,不也得让朱家人去南方慢慢谈吗?
理就是这个理。
所以朱翊钧从未想过将这些所谓的代言人杀个精光,就能拿捏南直隶了。
只不过是徐阶不按套路出牌,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决心给这些人看罢了。
如今既然给出了心理价位之上的筹码,那也不是不能给这些人一个体面。
这趟去,是搞钱的。
如今钱搞到手,就没必要节外生枝了。
张居正不置可否,又追问道:“那李春芳提出的条件呢?”
朱翊钧看向张居正,征询道:“朕不了解李春芳,元辅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他以问代答,想听张居正的意见。
张居正也不避讳,重重道:“李春芳不老实,他这是在试探!”
朱翊钧一怔。
他身子前倾,疑惑道:“试探?”
张居正点了点头:“他在试探,经此一事后,陛下的处境……”
“有没有遭到内阁的警惕,有没有受到两宫的不满,有没有因此,造成君臣离心!”
朱翊钧本是皱眉沉思。
听罢张居正的话,突然灵光一现。
他一拍大腿:“难怪他要送孙女进宫!”
张居正投来赞许地眼光,果然是一点就透。
他接着说道:“但凡陛下此次,受到的怨望过深。”
“朝臣和两宫反对之下,就不可能允他的孙女进宫。”
“他想看看,大家会不会……惧怕陛下过早亲政!”
朱翊钧默然。
按照他方才的想法,最多以为是李春芳滑跪过快。
如今被点醒,不得不感慨一声,这些人,简直都快成精了!
送孙女入宫,其实就是提前完成了选秀这一道程序。
此事对皇帝而言,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只要皇帝身边的支持够多,随时都能纳入后宫。
而皇帝的大婚,却有着重大的意义——成婚,基本上就意味着亲政!
李春芳这是故意给皇帝递枕头,来试探朝官和两宫的反应,进而判断中枢的局势。
如若他孙女送不进宫,说明众人面上服从,一旦涉及到根本,却还是恐惧、反对着皇帝。
这种情况下,既不用变成外戚,也可以针对局势,及时调节对中枢的策略。
而所谓的拆分南直隶,就会变成缓兵之计。
相反,若是两宫欣然,朝臣竟同,顺利地将孙女送进了宫。
那就说明,皇帝冲龄践祚,就已然把握住了大局,同时在此次事件当中,并没有遭受太多的怨望。
如此,李春芳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滑跪,转型成为外戚,再赌百年富贵。
那么所谓的拆分南直隶,则会是甘做马前卒,替皇帝分忧。
偏偏这种鼠两端,还没办法苛责他——都送孙女进宫了,这种表态还不够吗?
果真是聪明人啊。
朱翊钧顺着张居正的话说下去:“所以,无论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给自己人安心,这秀女,朕都不得不收?”
张居正既然点破了这一点,就说明至少他没有忌惮自己亲政。
好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