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灯掩嘴打了个嗝,又歉疚又羞赧地笑道:“奴婢只是想和公主多待一会儿。”
江柍伸手去刮她的鼻子:“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啊,傻丫头。”
雾灯微愣,只在心里说“那不一样”,面上却挠挠头笑了一笑。
日子如白驹过隙。
江柍料想的不错,沈子枭忙完政事再回赫州刚好半月,回朝那日恰是除夕。
沈子枭匆匆回东宫换过衣裳便离去了,彼时还未天明,江柍是醒后洗漱时,方知他回来过。
她便唤来段春令来问话:“你打听过了吗,他差事办得如何?”
大晏朝中自是也有大昭的势力,有些暗线,便是直接与段春令联系。
段春令笑说:“公主放心,太子爷雷霆手段,不过五日便把烂账查得一清二楚,杀的杀判的判,处置的干脆利落。”
江柍点头:“既如此,我便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段春令又递上一封书信。
江柍意会,打开来看,正是太后亲笔,其中内容简洁,只说了一件事
江柍把信丢到炭盆里烧了,心口亦有灼痛之感。
除夕这日陛下赐宴,她要去宫中守岁。
换了翟衣,梳双环望仙髻,髻上绾雕镂比目玫瑰的烟罗丝带,又缀以雪柳,除此外再无钗环,只以前额挂上一条银链缀蝴蝶抹额。
她这样的姿色,无论如何都会艳压群芳,不若天然去雕饰,如此装扮,既不繁琐,又显轻盈灵巧。
她乘车从东宫出来,只见街上车马盈市,罗绮满街。
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士庶家不论大小,俱洒扫门闾,净庭户,挂钟馗,订桃符,贴春牌……热闹非凡。
江柍看着这一切,却莫名想到她及笄前一天,太后带她出宫去。
她们打扮成平民人家的女子,坐一辆翠幄青车来到街头,二人拨开窗口帘角往外看,很是繁华热闹,只是街角巷口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往人烟阜盛处走,只见天桥下一排全是卖儿鬻女,以及卖身葬父、葬母的小孩子,还有那被赌鬼父亲拉去青楼卖钱的女孩……这些人像是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的杂草,密密匝匝从地上冒出来。
江柍去看太后的神色,太后只是不语,仿佛已经习惯:“看见了吧,这就是大昭,一袭华丽的锦袍,上面全是被虫蚀的破洞。”
“为何会如此?”
“因为哀家和皇帝无能。”
江柍只觉惶恐。
太后却语气如常:“爱爱,看看你的国家吧,看看这个生你养你的地方,这里的人民和土地都如此需要你,你不是为哀家效忠,你是为国家奉献。你若能得到沈子枭的心,哪怕最后我们的筹谋无用,哀家也有信心沈子枭也会看在你的颜面上,免让我大昭百姓受屠戮之苦。”
“……”
江柍进宫后,先到谢轻尘宫中略坐了片刻。
谢轻尘依旧是淡淡的,倒是她身旁的掌事宫女青云,见江柍打扮的很是与众不同,便问道:“太子妃娘娘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怎地打扮的如此清丽脱俗。”
江柍浅笑,说道:“本宫也只能靠打扮才清丽脱俗一回,不像贵妃娘娘举手投足皆是如此。”
谢轻尘闻言,便看她一眼:“太子妃娘娘真会说话,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宠爱于你,听闻殿下今日回朝,急匆匆便往东宫去了,可想他无时无刻不挂念你。”
江柍心头划过几分异样。
谢轻尘很少说这么一长段话,且她提到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深宫妇人能够知晓的。
青云看了看江柍的脸色,便回话道:“太子妃娘娘不知,今儿是除夕,陛下特许我们娘娘的母亲进宫来了,我家公爷跟随太子殿下去往安阳,今日回朝,许多事是公爷告诉我家夫人,夫人又说与我们娘娘听的。夫人只道,殿下与娘娘鹣鲽情深,乃是大晏夫妻之表率。”
江柍话听到一半,便知青云是个会说话的,既道出谢轻尘知晓东宫之事只是偶然,又告诉她话虽谢夫人和谢绪风所传,却非妄议,而是称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