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因因有时候也会来看望他,不过林一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又脏又臭的模样。他也是个体面人,虽然大龄单身,但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在吴因因面前。
“林一,我来了!”站在工地护栏外面,洁白的衬衣,浅色的牛仔裤,扎着简单利落的马尾,是吴因因。她背着一个朴素的淡黄色的单肩包,对着正在搬运水泥的林一喊道。每次看到林一的时候,她脸上都会洋溢着笑容,暖暖的,像极了多年之前地面上春日的阳光。
此时林一的脸上往往会露出一丝小小的不易被察觉的荒乱,他会连忙把肩上的水泥卸下来,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傻笑两声向她走去,道“因因,你怎么来了?”
这一抹汗水,反倒是让本来就不干不净的面孔变得更加花哨了,要是再上点颜色,活脱脱地一戏曲演员就要登场。
吴因因看着林一花里花哨的脸也是乐得不行:“要不,你还是先去洗把脸?”
林一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形象不宜见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得注意一下形象。一溜烟儿地就去找了一盆水,麻利地将自己的老脸洗得白白净净。林一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这模样虽然说不上是有多俊俏,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儒雅气质在身上的,倒是应了那句“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老话。林一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提着自己的儒雅
气质去见吴因因。
“因因。”林一看着对面风华正茂的女孩,半晌才从嘴里扭扭捏捏挤出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吴因因对面,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倒是有些放不开了。
“哈哈哈哈。”看着林一的做作模样,吴因因倒是笑得更欢了。“林一,一阵子不见,你身上怎么多了些母性?哈哈哈。”
听到吴因因的调侃,林一的耳朵竟然有些发红,脸上也开始升温,不过,这下面光线也不是特别亮堂,吴因因倒是看不出这些变化。她将自己的单肩包打开,继续说道:“这次,我可给你带了好东西。”
林一探着脑袋张望,看清包中的东西,这次竟然不是土豆了,而是玉米,西红柿,更有难得一见的植物肉,它们将整个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现在地下种植场已经逐渐成型,农作物产量也变得越来越稳定。以后,我们都不用饿肚子了。”吴因因将单肩包的拉链合上,然后将包的背带从自己的肩上取下,套在了林一的脖子上。
林一伸出右手隔着布袋捏着包里的食物,想到因饥饿而亡的母亲,眼神有些飘忽。“真好。”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一一把拉起了吴因因的左手,迈着步子奔跑起来。
吴因因也紧紧拉着林一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大手拉着,无论是去哪里,她都会觉得心安。
他们穿过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建筑躯干,穿
过布满碎石的小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在一处修缮完毕的七层塔楼停下,这是当时西南三十七区最高的建筑物。站在塔楼顶部,整个三十七区的风景都能收在眼皮底下。
林一跟看门的大爷打了声招呼,便拉着吴因因进了塔楼,他们绕着回旋的阶梯往上跑,一层,两层,三层……一直到了塔顶才停下。
向下眺望,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帐篷呈规则的扇形图案排列着;抬头便能看见远方挂在半空与西南三十七区有着三十度夹角的人造太阳。
林一变戏法一般将一块白布平整地撑开,让它面对着人造太阳的光线。
“哈哈哈,你要干嘛?”吴因因笑着问道。
“你等等我。”林一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个大木箱,再从里面搬出一个破旧的音响,和几个纸糊的皮影玩偶。
他在白布后面鼓捣了一阵,破音响开始有了声音,听着应该是二胡、三弦、板鼓、小镲、梆子这些乐器糅合在一起的曲子,说不上有多优美,但还是能让人听得下去。林一撑着皮影玩偶,开始在白布后面随着曲子的舒缓程度摆弄着。人造太阳的光芒照耀在皮影玩偶上,在白布形成人物阴影,看服饰面貌,显然是古时候的男女,他们在林一的操弄下,时而低眉颔首,时而手足齐动,时而深情款款,时而嬉笑欢颜。
音响的声音在地底世界飘荡,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吴
因因安静地站在那块白布后面,听得入了神,也看得入了神。
隔着一块白布,林一看到了吴因因的影子,她好像在不断向他贴近。此时此刻,林一的眼神锐利到几乎可以穿透白布的遮挡,他似乎看到了她的脸,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林一也贴着白布,向那张脸庞靠近,下一秒,他伸出手去,想把她抱在怀里。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林一脸上突然火辣辣地疼,不知个所以然。
“啊!”
“流氓。”千岛脸色微红,气鼓鼓地坐在一旁。“好心叫你起来,你倒好……”
林一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是在崇明号内,张0527坐在驾驶位,千岛红着脸坐在自己旁边。难道刚才那张脸不是因因?是千岛?林一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