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从窗外映照进来,照在小榻边缘。探进室内的日光逐渐明亮,映照在沉睡中的恬静面容上。
阮朝汐在阳光里渐渐醒来,撑坐起身,睁眼打量左右。
视野俱是熟悉陈设。她靠卧在紫色绮罗的小榻上,身上搭了自己屋里拿来的软衾,眼前是书房熟悉的山水嵌云母紫檀大屏风,对面雪白墙上挂着一张琴,一把剑。
明堂里伏案而坐的郎君听到声响,隔着一道卷起的竹帘隔断,侧身望来。
那是她熟悉的眸光。沉静中带着安抚,极和缓地询问她,“你和十二郎的车在深夜混乱中受惊狂奔,撞上了官道夜行的另一队车队,你的额头受了淤伤。如今可还疼着?”
被他提醒,阮朝汐果然觉得额头一阵钝疼,抬手去摸那处,果然鼓起来一处包。
“嘶~”
浓重黑暗的夜里,车马夺路狂奔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了。晨起时的晕眩感再度传来,她坐在小榻上细微地晃了晃。
荀玄微立刻察觉了。
“快些躺下罢。”他温和地叮嘱,“孔大医早上看望过你。他叮嘱说,今日或许还有晕眩呕吐的症状,卧床静养,一日内便能消解了。”
阮朝汐撑着小榻扶手,心头升起细微的异样感觉,并不急着躺下,而是缓缓打量周围。
书房毕竟是云间坞之主处理事务的要地。
之前被荀二郎君征用了五年,虽然沿用了屏风、书案、竹帘等用具,但室内布局大改。墙上挂着的琴换成了荀二郎君自己的琴,额外还挂了荀二郎君自己的书画,书案上放置了荀二郎君喜爱的玉摆件。
但今日她乍看过去,二郎君的书画和玉摆件消失了。墙上挂着的那把桐木琴,看色泽形制,似乎也换成了从前荀玄微自用的琴。
软榻扶手摸起来似乎也有细微的不同。
她的目光落下,忍着晕眩打量几眼,赫然发现,她躺着的这处小榻,虽然依旧是紫锦质地,但成色极新,扶手的雕刻也从麒麟换成了瑞凤,明显不是从前的的那个卧榻了。
半敞开的窗外映进早晨日光。
几个匠工在东边窗外忙碌,把薄薄的云母片一片片装回直棂窗。
匠工们的动作迅速熟练,装好一扇窗,极小心地合拢。再轻手轻脚地打开另一扇,继续安装云母片。
每安装上一片,窗棂映出的日光就添上一抹多彩光晕。
阮朝汐愕然注视着青石地上映出的暖色光晕。
荀二郎君不喜欢云母窗,嫌弃色泽太过绮丽,在代任云间坞的头一年,就把书房里的云母片全部拆卸了。
如今又装回去……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荀玄微从明堂处起身,脚下木屐传来清脆的声响。
阮朝汐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坐在小榻上未动,仰头看着人影缓步走近。
“荀三兄。”她已经清醒了,黑夜里夺路狂奔的混乱场面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安地眨了眨眼,她为什么会在云间坞?其他人呢?
同样的疑问又升上心头了。那晚怎么会那么凑巧,刚好她筹划着前往豫北,迎面就和回程的荀氏车队狭路相逢?
之前偷偷前往历阳城那次,七娘的教训在前头。如果七娘沉得住气,被追问时咬死不认,他们的计划不至于那么快露馅。
纷乱心思瞬间划过脑海,她只当面唤了一声,便垂下眼帘,借着晕眩的借口,再不轻易说一个字。
荀玄微居然也没问她什么。只应了声,侧坐在小榻边,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额头,在淤青处不轻不重地点了点。“撞肿了。”
“嘶~”阮朝汐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额头。
细碎的脚步声从耳房处传来。
“郎君,饭食来了。”耳边传来另一道熟识的女子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