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荀玄微低头和她对视片刻,也微微地笑了。
“箭在弦上,是今年必做的事。我们今年必然会回返豫州云间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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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朔风起时,官衙封印准备过年,荀氏车队出了京。
车队如蜿蜒长龙,不见头尾,从司州往东,沿着官道奔赴豫州地界。
沿路经过的各州郡官府官员、以及当地名望士族一路出迎。迎来送往,宴请不休,车队走走停停,沿路督办推广均田令事宜。
过了豫北往南,山陵起伏,沿路开始下雪。
进入豫州地界,沿路时不时地遭遇荀氏分支,姻亲宗族,大小乡郡多有停留,车队行进得更慢了。
李奕臣挂职在徐幼棠的诏狱直署麾下,一路和同僚的探子们明访暗哨,把沿路经过的均田令推广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记录在案,详实呈报上去。
进入豫南地界,沿着崎岖山路往西面云间坞方向进山时,已经需要穿上层层的厚冬袄了。
阮朝汐换上了白蝉赶制的丁香色窄袖对襟夹袄,对襟处镶了两道毛茸茸的银绒边,手指捏一捏便知是兔毛。
单手拢住长复裙的裙摆,她掀开车帘就要下车远眺山景。荀玄微从身后拉住她,递过紫貂皮氅衣,又给她戴上毛茸茸的护耳。
“京城待了大半年,忘了山里的冷了?出去吹一场山风,保你回来喷嚏不止。”
阮朝汐摸了摸柔软温暖的护耳,冲他笑了笑,利落地跳下了车。
这里是云间坞山下的三岔口。
云间坞已经得了消息,杨斐和周敬则正领着人手下山迎接。山道四周空旷开阔,山风呼啸而过,久违的带着山谷寒气的冬日朔风刮在脸上,她瞬间连打了几个喷嚏。
停在道边的马车掀开了窗布帘。
车里端坐的身影远远地递来一瞥。
阮朝汐对那边摆了摆手,示意她无事。
她还记得当年葬过阿娘的小山头就在三岔口附近。
心里突然生起探望的心思,由李奕臣远远地跟着,徒步前行半里路,独自上了小山头。
阿娘李氏的棺椁早已经迁入阮氏壁。小山头经历了整年的风吹雨打,原本竖立墓碑的位置成了空地,空地又长满青草,已完全看不出旧日痕迹了。
这是一处景致清秀的山头,可以遥望山顶云雾间的云间坞,她早前祭拜阿娘,曾经来过多次。她也早知道阿娘的棺椁不在此处。
但心头还是有一股奇异的冲动,引着她来到此处。
在冬季呼啸的寒冷山风里,独自在山头空地来回踱步,眺望远处云雾笼罩中的坞壁。
另一个沉重的盖子打开了。藏匿于深处的记忆蓬勃冲出。
来自遥远的前世的残留记忆,和今世的真切记忆,在这处寻常的清秀小山头微妙地重合在一处。
前世的那个自己,在前世的那个他当面放下狠话,要把他的棺椁陪葬于南朝皇陵。
原来终究只是气话。
他的棺椁,最后还是被她送回了豫州,送到了距离云间坞只有二十里的山脚下,只需要抬头仰望,就能看到云雾间笼罩的雄伟坞壁。
就葬在这处景致清秀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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