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这太原王蓝田在扬州的名声是真的不好。”马统拿着信件往一步跨到屋里,“但却深得家中长辈的喜……喜喜……”
他舌头突然打结,一脸见鬼的瞪着王蓝田,后面的话则被他生硬的吞了回去,他默默地将高举着的信的手收到身后,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自家公子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一瞬间只觉五雷轰顶。
王蓝田拎着茶壶倒水的手一顿,见主仆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便知趣的端起茶杯:“我回来讨口茶喝。这就走,二位慢聊。”
马文才:……
马统:……
片刻前马文才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怎么开口,毕竟两人同窗同寝同桌近三个月,他在背后调查人家底细一事本就不是件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可见那人明明听见还故作无所谓的离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你既然听到了,何必要装作毫不在意?”
王蓝田一只脚已经抬起迈出门槛,听到这话又将腿收了回来,转身看向马文才,他面迎着光,剑眉入鬓,丹凤眼上挑的眼尾带着他独有的桀骜,眼孔中映着光的色如琥珀一般剔透而纯净,薄唇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他的颜色极好,只是略带了几分侵略性,让人觉得有些难以亲近罢了。
她提着茶壶往他面前走去:“在意什么?你们查的既然是我,那谁又能比我更了解我
自己呢?我了解我,自然也就不在意你们所查的我。”
马文才这段时间接连收到许多从扬州传回的消息,深查下去他发现这太原王蓝田简直是劣迹斑斑,调戏良家妇女、沿街强抢少女、无故虐|杀仆役,花楼赌|场皆有其身影,更有为伶人大打出手与商家富户结仇的事情。
身在扬州的王蓝田的卑劣行径与之在书院的所作所为是为两个极端。
他真的很想撕开王蓝田的面皮,看看她到底是这两种人中的哪一种!
“你不觉得最近这些接憧而至的事情,似乎都是针对你而为的?”马文才微微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这人的存在,并且还知道他是谁?”
“书院学子众多,明面上与我结仇之人没有,私下里不喜我的与我何干?”她举壶添水,脸上瞧不出喜怒来,“我来尼山是求学的,心思自然要放在读书上。至于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得乐趣,也裨益心神。”
闻言,马文才露出一个半是讥讽半是关切的笑容来:“你这是心宽还是畏事?”
“既不是心宽也不是畏事,还是那句话:闲的慌。”王蓝田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波,“生年不满百年,而白驹之过隙。闲与乐乃人生二字诀,我顺之且从之,寻乐处找闲处,逍遥此生,岂不美哉妙哉。”
“呵。”马文才眉头一挑,“就像你先前所说的,财万贯、妻成群、岁无忧
?”
王蓝田弯腰将杯盏放在案几上,抬眼与凝视着马文才,勾了勾唇角:“正解。”
随后将杯子往他面前一推:“请你喝茶,文才兄。”
“本公子不与他人共用杯盏。”马文才垂眼瞥着杯子,复又撩起凌厉的丹凤眸看着她,眼中的嫌弃之色不加掩饰,“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蓝田听得此言,却莫名笑出声来:“那你可知‘殊途同归’四字?”
言罢,她敛神似是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张朝说是你教唆书童给八德和苏安一个教训的,其意是为了要警告我。”
“你信吗?”马文才反问她。
“我自是不信的。”她将被嫌弃的杯子拿回,“你是我大哥,又与我同寝同桌同窗,你不护我却害我实在说不过去。不过这种胡攀乱扯,将锅甩给文才兄的人,可得注意了。”
马文才纠正道,“是老大!”
“嗯。”她点头应声,呷了口茶,一副享受的模样,“好茶!文才兄不喝实在可惜了。”
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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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假为三日,进尼山书院者大都是杭州本地或家在杭州附近的学子,稍远些的来回也只须一日的功夫,故而众人皆欲归家与多月未见的至亲相聚。
王蓝田对此避之不及,在其母与其父的共催之下,她挥毫铺墨写就千字家书,表以最尊敬的问候以及最衷心的祝福。
其大致内容可总结为:父母安、儿很好、勿挂念、不回家、要去玩。
关于
玩她还找了几个理由:
一、读万卷书,需与行万里路结合,知与行需合一。
二、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苍梧,不应该徘徊于家乡尺寸之地,老于户牖之下。
三、纸上得来为浅,知万事需躬行。此点延伸于观点一。
许是其被她的思想觉悟打动,其父甚是欣慰亦回了篇千字小论文,表达为人父见子女如此有志的感念。
其母则更为贴心,直接让人把她冬日的行装以及后续所需的银两送至书院。
王蓝田:上道!
书院众学子提囊归家时,解了禁假的王蓝田也换了身常服随众离开。她此行图方便只带了换洗的衣物和钱,与书院背着书箱挑着担子回家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一众人摇头叹息声中她躺在王八德租来的牛车上,哼着小曲儿,晒着太阳,悠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