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拧,脸色沉沉:“你有何不明白之处?说来。”
“蓝田在此谢过大人。”她装模作样行礼道谢,随即问道,“不知王二所见的黑衣人,蒙面否?”
她问话时目光是望着马俊升的,可所问的问题却不是他能回答的。
他搭在卷宗上的手由掌握成拳,沉默片刻,瞥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差役:“王二,回答他。”
突然被点名,王二有些懵,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应该蒙面了。小的记得那个人全身都是黑色的,要不是十五月亮圆,光刚好照在那儿
,小的也瞧不见他。”
得了答案,王蓝田便继续看着马俊升,向下问:“不知王二,对所见黑衣人的身量体型,有没有印象?”
马俊升:“王二,回答他。”
有了前一个问题铺垫,他这会儿好多了:“小的站得有些远,只觉得他身量不高。”
他顿了一下,略有些空洞的眼睛忽然有了神,许是有些激动,他的舌头打了结:“我,我我,我想起来一件事!黑衣人不会翻窗,他翻了两三次才进去。”
说到这里,王二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身侧站着的王蓝田,害怕地吞了下口水……
身量不高。
瞧见弱不禁风,要是翻窗,恐得翻个几次才能进去。
周遭的气氛一滞,王蓝田:“……”
——她翻窗很利索的。
王蓝田微微颔首表示了解,却未根据方才两个问题替自己辩解,而是继续问道:“方才说衙门夜里起火了,火势不大烟雾却大。不知王二可否看见,烟雾中的火是红色的,还是蓝色的?”
此问一出,堂上气氛顿时一松。
火怎么会是蓝色的呢?
这少爷公子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还在这装什么!
可跪在地上的王二却愣住了,他双眼放空似是在回忆是什么,片刻后,脸色一白,不等马俊升让他开口,他自己就磕绊着回答了:“好像,好像有红色,也有……蓝色。”
“哦?也就是说,你看见鬼火了?”
王蓝田说话时的调子总是轻缓的,可
这“鬼火”二字即便从她口中既轻且缓地说出,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却不啻惊雷。
不待众人反应,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后院是不是有具尸体?”
说话的时候她已将目光从马俊升那收回,径直落在王二身上。
王二错愕得抬头看着王蓝田,正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点头:“有。”
话音还未落,堂上就传来一声震耳的敲击声,王二被吓得身子一颤,惶惶摆手,连连摇头:“有……没有尸体,小的哪里知道啊!”
于王蓝田而言,王二改不改口都没有关系。
从他脸上的表情和身体动作来看,答案显然易见——后院确有具尸体。
而且,那尸体大抵就是她在停尸房未寻得的孔仪。
移至衙门看护的尸首、半夜起的火、手脚不灵活的翻窗黑衣人。
以及丑时……
她曲手用拇指用力压着食指骨节,眉梢的凝重之色早在询问第二个问题时就消失了,现在神色如常,唇角还上翘起好看的弧度:“大人,王二是衙门的差役,体魄强健,有一定的功夫底子。突然头脑昏沉,晕倒在地,原因为何?”
马俊升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招手指着他身边的陌生面孔:“马泰,回答他。”
马泰上前一步,仰首乜着王蓝田:“据王二陈词,倒地前他未有疼痛感,且他脑后颈部没有重击留下的淤青。
“郎中为他检查后,说是久不入眠,突遇惊吓,心
跳加快,以至脏器供血不足,气血两虚所致的昏厥。”
她长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是这样。”
随即理了下袖子,拱手道:“蓝田没什么要问的了。”
马俊升端直着身子坐在堂中,神情凌厉:“问题既然问完了,那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嗯……”王蓝田思索片刻,撇嘴微微耸了下肩头,“差役王二的口供,只能证明丑时有黑衣人入了衙门的客房,并不能说明蓝田与黑衣人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仅凭他的口供,自然不行。”马俊升冷眼睨着堂中的少年郎,吝啬的扯了下唇角,“你觉得本官没有十足把握会请你入瓮吗?”
王蓝田眉目朗朗,闻言,只是抿唇轻笑:“想来大人手中已握有铁证。不如都呈上来,让蓝田见识见识什么叫何患无‘证’。”
马俊升冷笑一声:“既是证,定是确凿无误的。辞可变,证据不会。”
说着抚平卷宗的页角:“不管你是要见棺材落泪,还是撞南墙死心。本官都替你备好了。”
言毕,他敲响惊堂木,长喝一声:“将物证一一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