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她眼孔骤缩,慌忙侧身翻进屋去,就见小童的右手被人从手腕处截断,碗底大小的深红色与苍白发灰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人死后血液凝固,即便遭受如此大的创伤也并没有喷溅四处的血渍,而是呈现一种凝固的块状,欲滴未滴,散着腐蚀的恶臭让人胃中一阵泛酸。
追尸至此,截断小童的手腕……
她目光沉了沉,神情是难得一见的凝重。
“断其右手有什么含义吗?”马文才看了一眼垂头盯着尸体的王蓝田,鼻尖耸动,随即面色一僵,似在强忍着什么一般。
方才急,穿尸而过没闻到房内熏人尸体腐臭味,现如今脚踩在屋中的地板上,四面八方涌来的糜烂腐败臭味让他面色一白,好在有布遮了小半张脸,将他的惨白丢人的失态模样挡去了一半。
王蓝田咬了下舌尖,回答道:“应该是可以证明凶手身份的东西。”
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方布块,绕道小童的左侧,擦拭着被她碰过的地方,随后将其衣服穿好,再为他盖上白布。
一应事宜作毕,她立身看向马文才:“你可知会稽孔仪是何模样?”
“嗯。曾有几面之缘。”马文才点头。
王蓝田走到最前面的一具尸体旁,撩开盖在死者面上的白布,微抬下颔:“认一认。”
因着天气原因,屋中的几句尸体保存还算完好,但直面已逝之
人的面孔,于他而言是件既觉晦气又觉不祥的事情。
他面皮一僵,看着从容掀开白布的王蓝田,横横心,咬牙盯着尸体,随后屏气摇头。
王蓝田迅速掀开下一个尸体。
他继续摇头否认。
停尸房中尸体共五具,除去小童的,其余一一掀开,并未发现孔仪的尸首。
王蓝田盖上最后一具尸体,琢磨着:“不在这,能在哪?”
《晋律》对衙门存管尸体有一定的要求:经仵作验尸后,尸体暂存在敛尸处,通知死者在世亲属来认领。秋冬存尸七日,春夏存尸三日,过时无人认领的尸首,衙门会统一作掩埋处理。
“试试去棺材铺?”马文才抬眼看她,“以孔仪的身份,他们万不敢怠慢,应该会置办简棺安放他的尸体。”
王蓝田摇头:“余杭有几家棺材铺?铺主的店面和家院是否相连?家中情况如何?这些我们一概不知,而且作木匠活计的大都力气不错,我们半夜入室,搞不好将自己搭进去,那就是赔夫人又折兵。”
马文才心口一堵,将脸撇向一侧,没应话。
“行了,今夜也不算没有收获,我同你说,这小童的死因有蹊跷……”
他问:“什么蹊跷?”
“我怀疑人在被马撞倒之前就已经死了。”王蓝田走到窗边,随后手撑窗跳了出去,“但是死亡时间与马踏时间应当极其近。单从尸体上来看,死亡原因是马蹄直接将肋骨踏断,伤及腹腔至
死。但这里存在一个问题……”
马文才抿唇,跟着翻了出去:“什么问题?”
王蓝田:“这样的踩踏确实会危及性命,但不会立刻毙命。”
“以前曾听人说起,”他神情有些凝重,“这肋骨断裂之痛就算是刮骨疗毒的关云长来了,也得叫喊上几声。”
“对,肋骨断裂的痛感极强,而马踏又不能顷刻毙命。”王蓝田朝他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我发现……”
她的声音很小,像一阵轻叹,一带而过,随后她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只是……”马文才有些怀疑,“为何一定是他们?”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里,问题的解决除了智谋、手段还需点运气。”王蓝田仰头望了一眼月,随后低头看他,意外瞥见他身后窗沿上的脚印,忙忙拿了帕子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