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蓝田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勉强止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文才兄,你吓死我了。”
书院建在山腰,林木茂密,风过之处总是带起阵阵声响。她虽不信鬼神说,但黑夜一人行路难免会有些怕,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也抵挡不住突然出现的黑影的恐吓。
“抱歉。”马文才垂下眼帘看她,“我刚才喊你许久不见你回应,以为你出事了,这才疾步赶来,没成想吓到你了,是我思虑不周。”
王蓝田刚刚确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过老人常言:独自一人行夜路时若有人喊你的名字是万万不转头的。因为人身上有三盏灯,转头向左则左肩的灯灭,转头向右则右肩灯灭,回头向后看,则头顶灯灭。灯若灭完,那人也就完了。
王不信鬼神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蓝田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不回头。jpg
王蓝田讪笑着,余光有意无意的瞥过马文才脚下踩实地面的鞋底和扎实的黑色影子,紧绷的身子才松了松,随即招手让马文才过来。
“怎么了?”他走上前问道。
“文才兄。”王蓝田把烛灯递给他,然后伸手扯住马文才的衣服,抿唇咧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来,“扶我一下,腿软。”
马文才:……
他一手接过烛灯举起,一手扶住王蓝田的胳膊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心微拧:“你哪里
不舒服?”
“腹痛。”王蓝田缓了口气,解释道,“许是下午贪嘴吃得多了,晚上睡觉又蹬了被子,着了凉。”
马文才倒没拆穿她的话,他知道王蓝田畏寒,天气渐凉她恨不能裹上三层被褥睡觉,又怎会踢被子?更何况他一靠近她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出淡淡的血腥味,比之屋中还要浓烈。
他的目光深了深:“去药堂吗?我送你。”
“那就劳烦文才兄了。”王蓝田也不推脱。毕竟这厮实在暖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他身上腾出的热乎气,简直就是行走的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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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药堂。
王蓝田缩着脑袋,手揣袖中,坐在矮木板凳上看着马文才又是点火燃炉,又是架锅烧水,又是添挑火,一番操作下来锅里的水正悠悠然冒着白色的烟雾气。
两人不说话,偏殿只有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蓝田伸手拿起一根细柴往炉底的添柴口放去,火舌缭绕片刻便吞了那细枝,橘色偏红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为她本就娇艳的眉眼增添了些许妖冶,像是话本中吞吃人心的鬼魅。
“是不是我那会儿起床的动静太大了,把你吵醒了?”她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马文才摇头:“你走的时候我正好起夜。本以为你也是起夜,却见你脸色苍白好似身体不适,等了一会儿,见你还未归,就出来寻你了。”
他说道这又顿了一下,抬眼看着王蓝田:“你我即是朋友
,若有事便喊我一声。”
“嗯。”王蓝田对他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她挪着板凳又向炉子靠近了些,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小腹疼痛稍缓,“今夜之事多亏文才兄,不然我一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还冷吗?”马文才又往炉中添了一把柴火问道。
她摇了摇头:“好些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水汽蒸腾,白色的雾气缭绕在两人之间,马文才用厚布裹着锅柄处先用热水将杯盏冲洗,之后才将热水添至壶中,又把壶中的水倒在杯子里递给王蓝田。
“多谢。”王蓝田接过杯子,轻呼着气吹着热茶,待水温适宜后她才抿着小口喝下,腹中一暖,身下顺势泄出一股热流。
王蓝田:……
“中秋假你回扬州吗?”马文才给她续上热水,垂眼看她惨白的脸上终是回了点血色。
“不回。”王蓝田摸着杯沿,仰着头看他,“你回吗?”
“嗯。”他点了头。
王蓝田瘪了下嘴,不在意的挑了一下眉,小声的“啧”了一下。
“怎么了?”马文才问。
“如此这般,我便可一人独享大床了。”王蓝田不掩兴奋,乐道。
马文才:……
“此去扬州走水路,来回不过半日你为何不回去?”
今夜的马文才格外的温柔,虽眉眼之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但较之以往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加之王蓝田对他本就没什么恶感,故而回答之时便随性自然了些。
“唉。”她想
到这些日子收到的来自建康的书信头都有些大,叹了气,“前些日子在谢先生的课上大放厥词,结果不知怎得被家父知道了。这要是回去了,等着我的可不是什么中秋团圆宴,而是一顿棍棒夹竹桃。”
“棍棒夹竹桃?”
王蓝田伸出胳膊比划着,扯道:“这么粗的棍子,一棒子下来命得没。总之中秋回家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待他老人家气消了,我得空再回去。”
“可中秋假,书院洒扫厨役也都放假,你留在此恐怕不大方便。”
“这没事,一应事宜可交给八德。”她转念想了一下,“倒也不一定在书院,杭州的风貌景致我还未曾见过,趁此正好游历一番,也能了了心愿。”
王蓝田说着手推膝准备站起来,突然又意识到刚才姨妈汹涌澎湃,不知是否溢出她设置的三条厚裤子的结界,遂起到一半人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