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恍然,不自觉说?出他存在心底一直没想?通的?话:“玄鹤费尽心机,究竟想?借‘建木‘做什么?”
九年想?了想?,有些迟疑:“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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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白愣住,不是因?为九年这话实在像极了玩笑嘲讽,或者说?正是因?为卿白十分笃定九年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用玩笑话搪塞他,亦不会在这填进了许多血肉的‘神迹’面前发出如此轻飘飘的嘲讽,卿白才更惊讶,因?为这意味着九年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玄鹤折腾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上天?
那他不该躲在巨槐炼尸种?树,应该去火箭发射基地蹭顺风车才对。
耳边传来九年轻笑,卿白这才发现他将心中吐槽说?了出来。
“‘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暤爰过,黄帝所为。’”九年声音低沉轻缓,讲起古来有?种?独特?的韵味,让人下意识屏息静听,“建木所在为天地之?中,人站树下影子?会消失无踪,大声喊叫也不闻其声。昔年,天神五帝通过它往返天上人间?,是为……天梯。”
“天梯?”这说?法熟悉到卿白忍不住开?口?道,“真的假的?”
九年:“不知道,书上是这样写的。”
“什么书?”
九年:“山海经。”
卿白:“……”
谁说?九年不会说?玩笑话的?
九年看出了卿白的无语,解释道:“建木这等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我亦未曾见过。”
见卿白有?点?失望,九年又道:“不过我幼时曾听族中长辈谈及,上古时代,建木之?所以被?称为神树,盖因?众神需借建木往返于人世。后有?大劫,众神归天,建木倾颓,从此仙凡永隔。”
“大劫、众神归天、仙凡永隔……”卿白思索片刻,突然道,“所以玄鹤折腾出这么个盗版建木,是想飞升?”
九年纠正:“是上天,不是飞升。”
卿白表情疑惑,九年解释道:“飞升需得道,或功德圆满或神明点?化?,他哪样都不占。”
“何况天梯既塌,众神归隐,仙灵匮乏,世上生灵再无飞升可能,不论天赋修为至多成就地仙之?位,以长生住世,不死于人间?……玄鹤所为种?种?,不过妄造杀孽,徒增罪过。”
“便是真让他搭起了通天路,在玄鹤踏上去的那一刻,上天也只?会降下天谴而非仙乐霞光。”
卿白听罢,竟然还赞了一句:“这样说?来,他虽无德行也不圆满,志向却远大。”
“心比天高啊。”
九年摇头失笑。
卿白又问:“所以咱们?现在是在等他遭天谴?”
九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笑:“事分轻重缓急,刑亦有?先后顺序,苦主?为先,天罚次之?,律法为基……至于我们?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
九年顿了一下,似在斟酌用词,卿白接话:“补刀?”
九年细细思索一番,深觉这二字用在此处甚妙,遂点?头。
见九年点?头,卿白放松了些许,也有?了谈论其他的闲心:“说?起来你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嗯?”九年茫然地看着卿白……为什么会有?种?被?骂了的微妙感?
卿白没得到九年的回应,以为他没听清,正准备再问一遍时却被?一道响彻云霄的惊雷打断。
他抬头望天,只?见漫天银光闪烁,闪电如龙如蛇如破碎蛛网张牙舞爪地穿透层层云层直奔‘建木’而来,数量之?多、威力?之?大,让人恍惚以为……天幕在破裂。
不,是真的在破裂!
笼罩在巨槐上空的黑暗被?闪电撕裂,光顺着裂缝降临,卿白只?觉灵台一清,眼前世界就像被?抚去蒙尘,终于清明。
借着透下来的光亮,卿白也终于看清了这棵‘建木’真正的模样——它自然是高大的,但绝不至于遮天蔽日笼罩整个巨槐,并且树干有?明显的拼接痕迹,上面的树纹也很是诡异,看久了会发现它们?竟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游移蠕动,组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
至于枝叶,更是谈不上茂盛,只?在每个拼接处分出两根枝条,充满了人为制造的僵硬与敷衍。
脱离黑暗才能发现原来它如此残破不堪。
而那些缠绕环抱在树周的骷髅‘玉带’算是间?接直面了雷电,虽未被?误伤,仍然惊惧,如遇威压,骤然后退百米有?余。
“天谴这就来了?”卿白看着前方在雷鸣电闪中独自飘摇的‘建木’,“还是只?是因?为它太?高,成了天然引雷针?”
九年也在看‘建木’,不过他的目光精准地停留在某一处,过了好半晌,他才道:“燧镜已死。”
卿白虽然早有?预感燧镜会在与玄鹤的斗法中落败,但真正到了尘埃落定的这一刻他却又莫名有?些怅然,下意识追问:“怎么死的?”
九年:“割喉,放血。”
天上咆哮嘶吼的雷电似乎也暂停了一瞬,下一秒,轰雷掣电。
已不必九年细说?,卿白眼前正在上演‘神树’浴血的奇景。
……很难想象一头灵犀的体内会有?如此多的血,多到能将这样巨大的树染成刺目的血红色。又或者与量无关,是灵犀天生不凡,其活血灌于树,这棵原本就是以灵犀尸体炼成的树便也活了过来,莹莹生辉。
就在这时,藏匿于‘建木’的玄鹤终于露面,仍是狼狈怪异没有?羽毛的鸟身,好在他刚一露头,在枝枝叶叶间?寻他良久的黑雾便一哄而上——黑雾裹身,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