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便将看见俞儿之事讲了一遍。复又问道:“此去孤竹城,有路多少?”
晏蛾儿曰:“过溪东去,先团子山,次马鞭山,又次双子山,三山连络,约三十里。——此乃商朝孤竹三君之墓。过三山,再行二十五里,便是无棣城,即孤竹国君之都也。”
齐桓公对管仲曰:“仲父可有伐敌之策?”
管仲曰:“此处非议事之地,咱转回石壁之后再说。”于是一行人复回到石壁之后。宾须无率先请战,愿率本部人马自左边渡溪,以为先锋。
齐桓公曰:“兵行一处,万一遇敌,进退两难,可分两路而行。”乃令军人伐竹,以藤贯之,顷刻之间,成筏数百,抬过石壁,将军马分为两队,王子成父同高黑引着一军,从右乘筏而渡为正兵。公子开方、竖貂,随着齐桓公亲自接应。宾须无同虎儿斑引着一军,从左涉水而渡为奇兵。管仲同公孙隰朋随着燕庄公接应。俱于团子山下聚齐。
答里呵口中虽说没将齐军放到眼中,心中也有些发怵,一连数天不得齐军消息,忙差小番到溪中打听,见满溪皆是竹筏,兵马纷纷而渡,慌忙报知城中。答里呵大惊,高声问道:“哪位爱卿愿为寡人去挡齐兵?”
黄花元帅高声应道:“末将愿为主公一往。”
答里呵大喜:“有黄花元帅前去迎敌,孤竹有救矣。但不知卿此次前去,所需兵马几何?”
黄花元帅道:“五千兵马足矣。”
答里呵道:“好,寡人这就拨给卿五千兵马。”
黄花元帅正要出宫,密卢曰:“且慢。”遂转向答里呵:“贤兄,俺在此无事可做,愿引速买为黄花元帅前部。”
答里呵未及回答,黄花元帅抢先拒道:“屡败之人,羞与同伍!”把个密卢羞得面如倒血,无地自容,黄花元帅扬长而去。
答里呵劝道:“密卢贤弟,黄花乃一武人,您千万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里借重贤弟之处甚多,望贤弟勿辞。”
密卢忙道:“不碍事,若非贤君臣收留,我君臣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恨透了黄花元帅。甚而,连答里呵也恨,黄花元帅对我如此无礼,你无片言相责,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答里呵不知他想什么,照着自己的思路说道:“西北团子山,乃东来要路,麻烦贤弟引兵把守,就便接应,俺这里随后也到。”
密卢道了声遵命,引军自去。
黄花元帅率五千骑兵飞驰卑耳溪,尚有五里之路,撞上齐将高黑,两人接着厮杀,这黄花身高丈二,巨鼻长目,使一把长柄铜锤,重百二十斤,抡起来如同木棍一般,两军阵前纵马驰骤,旁若无人。高黑乃高溪次子,身高丈余,干瘦如柴,使一杆铁锬,重仅四十有五,两人一个驱车,一个骑马,战了五十余合,胜负不分。黄花身笨锤沉,远不及高黑铁锬迅疾轻巧,只累得黄花挥汗如雨,气喘如雷。这黄花看笨实狯,见高黑长锬灵如龙蛇,便用锤直照铁锬碰砸。只听当啷一声,高黑双腕酥麻,长锬脱手而飞,御人执辔便走。黄花哪里肯舍,策马来追,举锤直朝高黑砸下。正巧王子成父驱车赶到,手持长矛将黄花铜锤奋力挑过。这一挑力具千钧,黄花铜锤几欲脱手。黄花为化解王子成父这一拨之力,抡锤借力于头顶盘旋一圈,欲顺势击打王子成父。王子成父乃久战疆场之骁将,趁黄花抡锤之机,挺矛直戳黄花胸肋。黄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瞅见大矛刺到,仰跌马背,使个铁板桥躲过一击,双脚一磕马腹,落荒而逃,所率五千戎兵,不死即降,顷刻土崩瓦解,全军覆没。
黄花单骑奔逃,将近团子山,见兵马如林,都打着齐、燕、无终三国旗号,乃是宾须无等涉水而渡,先据了团子山。黄花不敢过山,正在张望,来一樵人,心中暗道:“天助我也。”走上前去,佯装问路,一锤将樵夫击毙,自个儿扮作樵夫,从小路爬山得脱。
密卢因晚行一步,俟他来到马鞭山下,前哨惊慌来报,团子山已被齐兵所占,只得就马鞭山屯扎。
黄花元帅逃至马鞭山又饥又渴,忽见旌旗飘扬,认得孤竹军马,便往投营。守门军兵不识黄花,横戟阻挡,不许入内。门内戎兵见了,私下议论道:“樵夫敢闯大营,八成是齐军谍人,不如拿下前去领赏。”议毕,蜂拥而上,要拿黄花元帅。
黄花战不过王子成父,对付这些戎兵却是绰绰有余,顷刻打倒了一大片。吵闹声惊动了密卢,忙命速买一探究竟。速买来到营门,见是黄花元帅,喝退戎兵,将黄花引到大帐。
黄花元帅见了密卢,恳请他出兵复仇。
密卢一脸讥讽道:“哪能呢,您是屡胜之将,尚不是齐军对手,俺这屡败之将,怎值一提!”
黄花满面通红,躬身说道:“黄花日前对大王出言不敬,请大王谅之。今黄花死里逃生,饥渴难耐,求大王赐以酒食。”
密卢仰天大笑道:“我屡败之军,岂有酒食。来人,赐黄花元帅炒麦一升。”
兵士将炒麦一升置于黄花面前。黄花无奈,只得手抓炒麦如驴马一般咬嚼一通。食毕炒麦,黄花朝密卢拱手道:“敬谢大王赏赐炒麦,黄花请大王借我骏马一匹赶回无棣搬兵。”
密卢叫过甲兵,附耳吩咐。甲兵引黄花至马厩,牵过一匹露蹄之马,交与黄花。黄花跨马出营,那马越走越慢,不及人行,前行也不过五七里,一个前栽,倒在地上。黄花方知是一驽马,弃马而去,回到无棣,见了答里呵,将战败之情,哭诉一遍。
答里呵自责道:“寡人不听元帅之言,以至于此。元帅不必悲伤,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请元帅为寡人谋之。”
黄花元帅道:“齐侯所恨,在于令支。今日之计,唯有斩密卢君臣之首,献于齐侯,与之讲和,可不战而退。”
答里呵道:“密卢穷而投我,何忍卖之?”
宰相兀律古进曰:“臣有一计,可以反败为胜。”
答里呵问:“何计?”
兀律古曰:“国之北有地,名曰旱海,又谓之迷谷,乃沙碛之地,一望无际,更无水草,从来国人死者,弃之于此,白骨相望,白昼常见鬼。又时时发冷风,风过处,人马俱不能存立,中人毛发辄死。又风沙刮起,咫尺不辨,若误入迷谷,谷路纡曲难认,急不能出,兼有毒蛇猛兽之患。诚得一人诈降,将齐兵诱到彼地,不须厮杀,管叫他死亡八九。我等整顿军马,坐待其毙,岂非妙计!”
答里呵曰:“齐兵安肯至彼乎?”
兀律古曰:“主公同宫眷暂伏阳山,令城中百姓,俱往山谷避兵,空其都城。然后使降人告于齐侯,只说:‘我主逃往沙碛借兵。’彼必来追赶,堕吾计矣。”
兀律古见答里呵犹豫不决,以目视黄花元帅。黄花元帅笑问道:“主公是觉着此计不善,还是诈降之人难寻呢?”
答里呵道:“寡人觉得这诈降之人难寻。”
黄花元帅道:“末将权做一做诈降之人如何?”
答里呵喜道:“有元帅做诈降之人,寡人一百个放心。”
黄花元帅道:“那末将就做一做诈降之人。”说毕,径直走出宫来,跨马而去。
“将军留步!”
黄花元帅猛然回头,见是兀律古驰马追来,遂勒马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