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蛮儿眼里陡然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不!”慕容姣蓦然一拍小桌子,霍然站立,激动地盯着花蛮儿,“你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若不是厉栩庆那个狗皇帝,蛮夷会国破家亡么?厉慕寒会杀了父皇么?你会被他们抓来大昭皇宫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为什么不报?”花蛮儿的情绪也高涨如灸焰。
“这很危险的!母后不要你涉险!”慕容姣心急如焚。
花蛮儿冷笑:“说什么担心我危险?莫不如说是母后变节了。母后被抢来这之后,是屈从了厉栩庆,贪恋上了这里的荣华富贵,不愿为父皇报仇了么?”
“你胡说!”慕容姣怒叱,一张精致的小脸却不由自主羞愧满面,红到耳根子底下。
“母后休要否认。方才你与红袖的谈话,蛮儿全听见了。红袖分明说厉栩庆爱你。想想也是,若非喜欢你,怎么可能保你和红袖性命?让你在这儿过得好好的。母后,如果你要改嫁,也不该改嫁给仇人啊!”花蛮儿急怒攻心,坦率地指责。
慕容姣闻言,将美眸一闭,抚着心口扭过头去,柔弱地倚在窗棂上,她的神情十分悲凄,方才的怒火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反而流露出伤心痛苦的模样。
“母后,对不起,蛮儿不该这么指责你。只是,眼见国破家亡,我们姐弟又历经屈辱,突然见母后这样,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仇,母后真的不想报么?母后若是不想报,也不要阻止女儿报仇啊!”
花蛮儿见慕容姣如此伤心,蓦然又心生不忍,上前一步,轻轻地从背后环住慕容姣的削肩,柔声安慰。
慕容姣回眸,泪眼凝望,颤声道:“罢了,蛮儿,本宫这就实言相告,以免造成更大的悲剧。其实,嫁给蛮夷国君花铁炀才是改嫁。二十多年前,我原本就是厉栩庆的王妃。”
“啊?”花蛮儿失声惊呼。
这点,她倒是从未想过。
“当年,大昭国弱,蛮夷国强。国君花铁炀少年得志,小小年纪便继承了皇位,因此颇为张扬拔扈。加上生性风|流,素爱拈风惹草,恶名远播。他听闻我是大昭第一美人,就处心积虑想将我夺过去。”
慕容姣蹙眉,美眸盈泪,在莹莹泪光中,陷入深深的回忆。
“可是,当时我已经是厉栩庆的王妃了。我与栩庆恩恩爱爱,鹣鲽情深。厉栩庆为了我,甚至于不愿纳妾。没想到,花铁炀仗着国富民强硬生生夺走了我。当时,大昭国弱,圣上居然要厉栩庆休了我,将我拱手让给花轶炀为后,硬生生吞下这份委屈。”
花蛮儿沉默了,咬着菱唇聆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厉栩庆为报此仇,殚精竭虑,终于在太子之争中脱颖而出,成功地继承皇位。他坐上龙椅之后,就励精图志,誓报此仇。大昭国渐渐富庶强盛。于是,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大昭铁骑才得以成功攻下蛮夷,将我取回!”
慕容姣低头垂泪。
花蛮儿幽叹,半晌方道:“纵然如此,父皇理亏在先。然而,他今日惨死于厉栩庆和厉慕寒之手,这个仇,却是不能不报!”
“不!不可以!”慕容姣陡然又激动了。
“为什么?”花蛮儿不解,“母后若是对厉栩庆旧情难忘,愿意乖乖做他的皇后,那就做好了,这个仇,就交给蛮儿来报!”
花蛮儿觉得这样也算是自己通情达理了。
“不!不可以!”慕容姣依旧摇头,哀伤欲绝。
“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花蛮儿有点性急了。依她的脾气,可实在忍受不了柔弱慕容姣的温吞。
“因为厉栩庆其实是你的亲生爹爹。试问,你怎么可以杀死自己的亲生爹爹?”慕容姣终于吐露真情。
轰——
花蛮儿只觉得脑袋骤然炸响,似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这怎么可能?
好半晌,花蛮儿才把视线聚焦在慕容姣身上,颤|抖着唇|瓣,艰涩地问道:“这是你编的谎言是不是?母后,你为了和厉栩庆在一起,就故意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好让我放弃复仇的念头,是不是?”
慕容姣哭道:“不!不是!仅仅为了一己之私,我怎么会胡编乱造?事实上,你既不是花轶炀的女儿,也并非本宫的亲生女儿。”
“什么?”花蛮儿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她激动地抓住慕容姣的手,迭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在长禧殿中的厉慕寒,同样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他所仰望的父皇,突然之间下令射杀他。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父皇比虎还残暴?
厉栩庆其实相貌堂堂,方正的国字脸,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出万丈精芒,透着一股王者霸气。曾经,他是厉慕寒祟仰的英雄。可现在,当厉栩庆眼露凶光时,厉慕寒发现自己简直不认识他了。
容不得他刨根问底,漫天箭雨已经嗖嗖射来。
亲情的背叛让厉慕寒恍惚出神,勇猛如天神的他在这一刻,竟如婴孩般柔弱。他居然忘了抵抗,忘了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