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探究的目光一一收敛后,长青回过头看向段誉的刹那,眸底冰冷被温柔的笑意取代,“师父若不让你死,他们不敢动你。”
“谁说不敢动他?”一道声音从旁传来,段誉和长青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路边走来四个身穿黄葛布衫之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钢杖。
长青缓缓起身看向四人,澹然的口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四位师哥有事吗?”
其中一矮短身材的男人上前一步,瞅着倚树而靠的段誉嘿嘿笑道,“小师弟,这个人是南慕容的人,你可知道?”
长青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人,半认真半警告道,“这人是师父交由我看管,几位师兄若有意见,请去询问师父,长青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小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略显高瘦的男人笑着走上前,对着长青说话时一双浑浊的眸子却是直直盯视着段誉,“师兄几个也是怕你累着了,所以过来瞧瞧,看有什么地方帮得上忙的,也好叫小师弟你轻松些。”
段誉感觉那高瘦男人的目光堪比x光线,能够穿透他的皮肤表层直达内脏深处。特别是那人五官长得稀散松弛,宛如面团上被人胡乱掐出来的鼻子眼睛,笑时整张脸挤成模糊的一团,令人感到一阵恶心反胃。
段誉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想要避开那人雷达似的视线扫描,然而行动的不便使得他愿望落空。
长青往旁不着痕迹地跨了一步,挡住了瘦高男人的眼光,淡淡笑道,“几位师哥若无事,长青就不多留了。师父一刻也离不得几位师哥,只怕现在正在前面寻你们了。”
那几个人见长青话里暗藏着压迫,还不动声色的搬出丁春秋来赶人,不免心中有气。但又不好直言反驳,只得狠狠瞪了长青和段誉几眼后,转身离去。
段誉要说不感激长青那是绝对的假话。他能看出这四个人是来者不善,或许并非找麻烦这般简单,说不定是为取他性命而来的。当然这其中如果没有丁老怪的默许,那四个人吞了狗胆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乱吠。
现在姑且不论长青究竟是不是丁春秋的私生子,段誉对他的好感已经是直线上升。
休息了一会儿后,队伍继续前行,段誉被打中的地方始终未曾得到治疗,痛楚一寸寸蔓延过他的肌肤,心脏跳动时连带着神经被扯动的痛,使得他的意识一直处在完全清醒状态。
也正因为这份清醒,所以当段誉疼得呲牙咧嘴地扭头猛吸气时,意外的看见了树丛深处一道飞闪而过的身影。
那人轻功十分之高,疾步飞过时未擦出任何声响,就连树叶也不曾惊动一片。若不是段誉恰好扭头,根本不会注意到林中那闪电般掠过的影子。
段誉并不认为那道身影是慕容复——他猜想此刻那货说不定已在千里之外,继续策划他的复国大计。
保持这个念头一直到下一个最近的镇上时,段誉才推翻了心中所想,却仍执拗的觉得林中那人绝非慕容复。
一如之前在那家大酒楼的做法,星宿派的弟子将镇上一间酒楼的人全赶出去后,才恭敬的将丁春秋请了进去。
段誉被长青搀扶着走到一角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见西北角正对着丁春秋的那张桌子上,端坐着持杯小酌的慕容复。
现时正值垂暮时分,绛紫色的斜阳将它最后的余辉尽洒大地。朦胧澄光从慕容复左手边的窗口射进,在他温雅的侧脸上笼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慕容复独身一人静坐西北角,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把玩着,由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段誉。
乍一见慕容复,段誉心中竟莫名的漾起一丝欣喜,先前与他的不欢而散随之忘却脑后。本想着有慕容复在,自己脱身应该不成大问题了,谁想那人连眼也不往自己这边瞟来,仿佛两人从未相交相识,段誉顿感气闷,愤然扭头瞥向另一边,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长青取了水过来递到段誉唇边,笑道,“喝水么?”
段誉微微点头,长青一手环过他的腰身将他搂在怀中,一手拿起水袋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了,低声问道,“你和那公子是认识的?”
段誉心一惊,不及多想一口否认道,“不认识。”
回答得太快,反而引来了长青的怀疑。
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位翩翩公子,长青正欲说话,只听见丁春秋的声音在堂内响起,“这儿怎么还有闲人?”
慕容复嘴角勾笑,青灵宝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静待命着,“闲人倒是多了不少,莫不是星宿海的鱼儿不好钓,丁先生决定来中原求食了?”
一语暗含奚落,星宿派门下弟子不禁勃然大怒,纷纷摩拳擦掌欲要上前拿他替师父争回颜面。
丁春秋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摇着手中羽扇轻笑道,“小兄弟说笑,中原武林博大精深,便是老夫,也想前来见识见识,这中原的武学,是否真有登峰造极之辈。”说着,手指捏起一只小酒杯朝慕容复那边拍了去。
慕容复眼帘微抬,右手一挥,那只原本拿捏在指间的酒杯急速飞了出去,和丁春秋抛来的那只撞在一起,在空中碎成无数的小片,酒水成珠溅开成晶莹的水花洒落一地。
丁春秋这才警觉对面那人内力深厚绝不在自己之下,遂收起了轻视之心,扯起一边的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复置若罔闻的斜睆了角落的段誉一眼,见他脸色白无血色的靠在一陌生男子怀中,脸色徒然一沉,朝他挑眉冷笑道,“段世子好雅兴,原来迫不及待的赶在下离开,是为了寻觅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