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不算夺目艳丽,秀美中透着刚毅的气质却异常动人。
杜横意识到自己看痴了,旋即垂下眼眸,目光避开她的脸,“你愿意弃暗投明,自然再好不过。”他想了想,“莫说要银子,要宅子我也可以给你。”
江定安眼中流露出惊喜,两泓圆融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两点粲然星子流转,脸上赫然写着:你真有钱。
“杜公子如此大方,远胜于杜长史。”
她知道杜横素日最介怀自己不如杜筱清,果然此话一出,杜横清澈的眉眼松动,双眼一闭,随后向后倒去。
幸好有太师椅的椅背撑住,他身子软绵,就那么倚靠在椅背上。
江定安闻了闻自己的袖袂,还残存苦楝子的香气,杜横闻了那么久,晕过去也不奇怪。
她站起来,看着晕迷不醒的杜横,又想到帐外那群凶神恶煞的镖师,心中无奈。
随即端起小几上的茶水,直直朝杜横脸上泼了过去。
温热的茶水将杜横的睫毛濡湿得根根分明,他睁开湿漉漉的眼,懵懂地看着江定安。
江定安面带担忧,“杜公子,方才话说得好好的,你怎么晕过去了?”
“你可得好好查查身边之人了,杜长史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
杜横眼中的懵懂已经褪去,他伸手摸了一把脸,表示赞同,“你说得有道理,”他目光阴狠,“是该好好查查了。”
杜横被泼了茶,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江娘子要为我办事,可得拿出诚意来。”
江定安知道这个,不就是投名状嘛,谁知接下来听到杜横的话,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要你帮白家翻案,”他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江定安,“我猜,你有法子让杜筱清听你的。”
江定安的心蓦然重重跳了跳,她听闻白家香案已定,只是胶在推勘院各职事聚录签押上面,要如何转圜?
何况,她并不想出手扭转白家如今局势。
她略微迟疑,杜横十分不满,“你这是不肯?”
“我办不到,”江定安道,“我既无官身,又不曾结识高管贵吏,如何翻案?”
“你自然不能,”杜横语气冷淡,“只要让杜筱清改变主意便可。”
杜横如此固执,江定安无言,饶是许诺给她房契地契,拿不到手便都是虚的。
她眼中掠过一丝遗憾,既然讲不通,袖袂的苦楝子又能派上用场了,准备动手之际,竹帐忽然被人掀开。
杜筱清携着幽深月光自帐外走进来,一袭水蓝澄袍,俊美冰冷的眉目在如水的微光显得格外温润。
他先看向江定安,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触,随后再看向杜横,视线自上而下扫过他脸上的班班水迹,目光一寸寸冷凝。
兴师问罪
月辉清淡如水,落入杜筱清凤眸中,化作点点寒意。
江定安察觉到氛围逐渐降至冰点,绕过杜筱清准备离帐,行至他身侧时陡然被箍住手臂,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道透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江定安试着挣脱无果,反而感觉到杜筱清愈加用力,她微微蹙眉,抬眸,用清凌凌的眼淡淡地瞥着他。
杜筱清并不看她,力道微缓,依旧将她箍在原地,侧头面向杜横,从江定安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神态,只听见他的声音如同寒山漱雪,清晰地在耳畔响起,“二郎,天色已晚,你在此处做什么?”
他在人前向来温润谦和,竟也有这般毫不遮掩,兴师问罪的时候。
江定安只觉好笑,如今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竟有几分像正夫上门捉奸。被箍住的皓腕传来隐隐的痛感,她敛了笑,垂眸去看杜筱清腰际上的蹀躞带,难得有机会与他近身,若不趁机拿点东西,似乎亏了。
她正在沉思取那蹀躞带上的腰牌,还是弯刀,却听杜横道:“自然是与人暗夜相会,”他话中含着讥讽,“杜长史不在帐中盘算如何暗算谋害他人,怎么有暇跑到此处兴师问罪?”
暗夜相会?杜横和她吗?
江定安不由回眸,圆融光亮的眸子微微睁大,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杜筱清听到此话,不知心中如何作想,似乎愣住了,手上力道慢慢减弱。
江定安趁此时机,抽出自己的手臂,疾步退到靠近帐帷的地方,往帐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空无一人,那个领她进来的女使和那些壮硕镖师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杜筱清没有理会杜横,方才抓住江定安的右手还维持着抓握的姿势,过了半响才缓缓收进袖中。他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温和,垂睫看向江定安,长而不狭的凤眸盈着清润华光,“江娘子,婥娘子还在帐中等你。”
他既然出声催促,江定安也不再惦记杜横许诺的地契房契,只想快些离开此处。
方才杜横口出不逊,足见此人性情莽撞,她不愿与此人为伍,哪怕只是做戏,焉知会不会被倒打一耙。
懒得理会他们二人在帐中如何唇枪舌战,江定安快步回到竹帐之中,杜婥已然立在帐帷处翘首等候,又过了一夜。
天色微明,杜婥要留江定安用完午膳再走,聚兰斋的跑堂已经在马场等候,面色焦急,不住地来回踱步。
江定安第一反应便是聚兰斋出事了,顾不得其他,婉拒了杜婥的邀请,带着跑堂急匆匆下山。
崎岖山路上黄土飞扬,随着车夫的声声吆喝,漫山黄翠从身后流逝,江定安头戴幂篱坐在牛车上,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弯刀,这是从杜筱清腰上解下来的,侧耳聆听跑堂解释:“江娘子,你这两日不在香坊,陆娘子一人把持聚兰斋,库房钥匙也由她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