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分三姓,兵器术苏家,内功拳术谢家,医术秘法慕家。三家之上以大家长为尊,大家长之下,则有三姓家主,各自统领门内杀手。而这一辈的苏家家主,则似乎很年轻。
紫衣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这一辈的苏家家主?”
苏暮雨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领着紫衣男人往前走。苏暮雨看上去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紫衣男子却对他有些好奇:“苏暮雨,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你是苏家这一辈最有名的杀手,也是暗河有史以来第二个中途脱离组织的人。据说你后来还成为大家长的直属杀手团首领‘傀’,然后在这一任大家长上任后,成为苏家家主?”
苏暮雨没有理会他,只是忽然伸出了手,抬头看了一眼天:“又下雨了。”说完打开了手中的油纸伞,那是柄很大很漂亮的油纸伞,打开的时候,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笼罩进去了。
紫衣人似乎也懒得打伞,就这么安然跟在苏暮雨的伞下。
苏暮雨终于还是接了他的话茬儿:“你很了解我们。”
紫衣人笑了:“要和你们做生意,自然要了解你们。据说你这把伞下是十八柄长剑,杀气暴涨之时,十八柄利刃喷射而出,宛若暮雨,我也很想见一下。”
苏暮雨难得地笑了笑:“我想你不会真的希望见到的。还有,太了解我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紫衣人摸着腰间的长剑:“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
苏暮雨摇了摇头:“或许大家长知道吧,暗河除了大家长,都只是刀,在我们的眼里,世上的身份本就只有两种。雇主,以及猎物。”
紫衣人点点头:“不知道我出的筹码,够不够请得起你这样的杀手?”
苏暮雨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到了。”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华美的楼阁——星落月影阁。
紫衣人低声笑了起来,苏暮雨问:“你笑什么?”
紫衣人答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机会踏入暗河的星落月影阁呢?”
阁外站着两个人,一个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斗,慢慢吐着烟,一个则笔挺地站在楼阁的门口,手持长刀,目光锐利。
苏暮雨带着紫衣人走了过去,坐在台阶上抽烟斗的人冲着苏暮雨微微颔首,却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紫衣人一眼,幽幽地说:“现在,你还想踏进这星落月影阁吗?”
雨仿佛瞬间下大了。
苏暮雨收了伞,紫衣人伸手,发现只是细细小小的雨丝落在手上,可他闭上眼睛,却听得见“哗啦啦”的宛若倾盆大雨的声音。他面露惊诧,台阶上那人放下烟斗在台阶上磕了磕,笑道:“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紫衣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上走去,只是感觉每一步都如此艰难,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罩子罩住了,外面风平浪静,而罩子里面则风如刀割。他努力平复着想要拔剑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到了星落月影阁的门口。
那个站得笔挺、眼神锐利的高个男子将门轻轻拉开。里面是一片黑暗,闪着几盏幽幽的烛火。紫衣人和苏暮雨一同踏了进去,苏暮雨顺手将门合上了,外面的雨声风声在瞬间消散。星落月影阁,是能隔绝一切声音的屋子。
苏暮雨提着剑慢慢往前走着,随着他走过,路边的烛台一盏盏亮了起来,直到最后,整个屋子灯火通明,苏暮雨在长阁尽头靠左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老人,他一直没有抬头,正拿着一把小刀剔着自己的指甲,虽然人已苍老,手指却依然莹白如玉,透露着一分诡异。而苏暮雨的右手边,则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眉宇间满是风韵的女子,她倒是饶有兴味地望着紫衣人,眼神中秋波荡漾,满是盈盈笑意。
“谢家家主谢七刀,慕家家主慕雨墨。”紫衣人轻声地念着他们的名字。
而那个端坐在高台之上,被重重帷幕挡住的人,自然就是暗河这一任的掌权者——大家长。
“你很了解我们。”大家长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苍老,反而浑厚有力。
紫衣人点头:“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谁敢踏进这星落月影阁和暗河做生意呢?”
“既然你了解我们,就该知道,和我们做生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慕雨墨笑着说道,声音竟很妖娆。
“有些事情越危险,也就越有意义。”紫衣人缓缓说道。
“你说得很对。”大家长忽然站了起来,拨开前面的层层帷幕,慢慢往下走着。他身形修长,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之下的面目看不明晰,“所以你要给我们带来怎样有意义的事情呢?”
“我要那条本来只能在暗处的河流,流入天启!”紫衣人望着慢慢走来的暗河大家长,沉声说道。
大家长停住了脚步:“虽然你在信中已经说到了,但我还是想再听你亲口说一遍你的身份。”
“北离六王子,萧楚河。”
曾经明德帝最宠爱的王子,所有人认定的太子人选,十五岁时因为琅琊王谋逆案而被贬为庶人,流放青州,后虽然遭赦,却依然不归天启的六王子萧楚河!
大家长朗声长笑起来。
“好!”
古道西风,二人两马,正在一片夕阳里悠悠前行着。
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萧瑟,为什么江湖中的大小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姐姐和赵玉真若是真有什么情感渊源,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
萧瑟冷哼道:“江湖上的人连你姐姐是个女人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和赵玉真的事情?”
雷无桀皱了皱眉头:“那你怎么知道的?”
萧瑟瞪了他一眼:“我师父告诉我的。”
雷无桀恍然大悟:“三师尊?他倒是应该知道的。”
萧瑟摇头:“不是枪仙告诉我的,是我曾经的师父。他和你姐姐还有赵玉真,以前相熟。”萧瑟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无极棍。
雷无桀“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萧瑟说自己的事情时总是支离破碎的,永远只是点到为止,不肯细说,慢慢地,雷无桀也就习惯了。
萧瑟忽然问道:“为什么忽然转道去青城山?赵玉真三十多年没有下山一步,你真以为自己劝得动他?”
雷无桀望着前方,眼神坚决:“我只是想,我师父,我姐姐,以及青城山上那个道士,这么多年好像都把自己困住了。其实彼此都不过在等谁率先跨出那一步。既然我姐姐已经下山了,那么这样的僵局也就该打破了。”
萧瑟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赵玉真三十年不下山一步,据说是因为吕素真留下的箴言,说若是赵玉真下山,会引起世局震动,没准会影响天启城里那位的位置。所以青城山三十里处,其实一直驻扎着三千铁骑,就是怕赵玉真下山。不过那三千人要拦住赵玉真也是痴人说梦,不过是起个看门报信的作用。”
雷无桀笑了笑:“请不请得动,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