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墨白相间的长袍,黹以黻金彩绦,更显那人身形消瘦颀长。绸亮的黑发如锦缎散在后背,发束鎏银玉冠,起风时,玉冠后的两根长长的飘带随风悠扬舞动着。
花满楼!
不知为何,叶孤城竟在心中下意识的喊出那人的名字。
也许他不是……
虽未看到他的正面,但那娴静优雅的气质却与昨晚那人大相径庭。
叶孤城站在窗后静静凝视着对面的人,只见他进屋拿了一只水壶后转身走出露台,手提小壶将水细细流入每一盆花中,动作温柔的仿佛在呵护挚爱的情人一般。
半晌后,楼下传来一人的喊声,“花公子,您要的种子给您捎来了。”
那人抬头微笑,朝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稍等,我这就下来。”
只是那瞬间的惊鸿一瞥,却足以令叶孤城感到惊艳。
或者对一个男人用“惊艳”二字称不上妥当,但叶孤城阅人无数,才子佳人也遇过不少,如那人这般端方如玉,纤尘不染的,却不多见。
那人五官端正,眉似剑眸如星,不管何时嘴角总是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而那笑意温和友善,令所见之人感到犹如春风拂面,心醉神迷。
听见楼下之人喊他“花公子”,叶孤城已经肯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花满楼。
目送他的背影下楼,少时开门走了出去,接过那人递来的种子笑道,“多谢。”
那人挠着后脑笑得尤其憨厚,“不用谢,花公子您每次给的银两都多了很多,应该我谢谢您才是。”
花满楼微微一笑,又和那人多说了两句,才转身走进楼里。片刻后,身影在二楼出现。
叶孤城看着他从角落搬来一只小巧的花盆,拨开泥土将种子洒进去后一点点埋上,浇了些水,然后移至露台靠近阳光的一角。
他果真是一个惜花爱花之人。
叶孤城黑眸深处危光粼粼闪烁。
只是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花来,我的玉才是最为重要之物。
叶孤城不敢十分肯定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昨晚偷袭自己的人。虽然两者之间感觉差上太多,却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用了障眼法来故意迷惑自己的视线。更何况,那枚刻着“花”字的玉佩,据说是桃花堡堡主花如令怜惜爱子年幼多病,而直接跳过上面六子将其祖传之玉交给了第七子花满楼。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一枚玉佩,花满楼怎会不随身携带?
除非是被偷……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也为了一探这个“花满楼”的武功,摸清他到底是不是昨日夜中突然闯进之人,叶孤城想到了一个简单又而百用不爽的方法。
如果这个花满楼真是一个惜花之人,那么那个办法一定奏效。
目视着对面那含笑浇花的身影,叶孤城神情始终淡漠如霜。
过了许久,侍女在门外行礼的声音令叶孤城侧头看向后方。
“城主,”侍女才刚开口,叶孤城单手一抬挡住了她的话语。
“我已经知道了。”
挥手退下侍女,叶孤城回头又看了对面那人一眼,正欲关上窗户之际,那人突然扭头直直对上他沉静无波的眸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叶孤城眼底几不可见的惊诧疾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对面那人已转头看向别处,亮如星子般的黑眸里毫无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一瞥不过是幻梦一场。
叶孤城这才真正的感到有些惊讶起来。
他对自己视而不见……是装作不曾看见,还是因为认出我而借故掩饰心中慌乱?
叶孤城关上窗户,指间那枚蝶形的玉在昼光下闪着绚丽的彩光。
救嫣绫
叶孤城在聆香阁的对面观察了花满楼三日。
在这三天里,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叶孤城能看到花满楼的身影总是停留在露台处,细心呵护着每一朵娇艳绽放的花朵。
叶孤城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爱花到如此地步。虽然不至于废寝忘食,但那种含着淡淡温柔的不厌其烦,却足以令每一个剑客感到惊讶。
桃花堡在武林上的地位坚不可摧,花家仁义七侠各个名誉极高。但似乎从未有人提过,花家七公子是位如此怜花之人。
叶孤城并没有兴趣去偷窥一个男人,研究他和那些花的关系——尤其是这人还很有可能是盗走他玉的人。但他却不得不为了计划的完美性而坐在此处三天。
花满楼不是一个光有脸面不长头脑的人。
叶孤城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能这般肯定。
在这个暗藏着无数腥风血雨的江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不带头脑出门的。更何况那人是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无论他再怎么惜花,也不会因为这些娇柔的生命而使自己身陷险境。
这也是叶孤城不惜白白浪费三日时间,坐在酒楼静静观看那人的最终目地。
在确定了花满楼的作息时辰后,叶孤城选了晌午时分那人必定会提壶在露台浇花的时刻,实行自己的计划。
试探花满楼并不需要太过复杂,有时往往太复杂的事难以解释清楚,反而会令对方产生怀疑。
晌午过后,正值太阳当空高悬之际,潋滟的阳光烘烤着大地,路上来往行人不多,就连平日里吆喝最欢的小贩们,此刻也耷拉着脑袋躲在树荫下纳凉。
一道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原本悠闲躲日的人们纷纷探出头看向街道。只见一抹橙色身影从路的尽头跌撞奔来,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口中还不忘喊着,“让开,快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