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撒娇吗?止水,我真是无法不喜欢你……”男人发出个真心的轻笑,爱怜的搂紧了姬止水的腰,呢喃道,“乖,不要那么别扭,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艳殊的伤才跑来烦你,大可不必为我点起长明灯,可是你点了。止水,你有你放不下的皇朝,我也有我割不掉的牵连,更何况在你心里即使没有艳殊,也还是会有其他人造成的芥蒂,不是麽?我可以对你心无城府,只是你不相信而已,我不怪你,因为你是帝王,但是你为什么连自己也要欺骗呢?承认喜欢我,真的有那么难麽……”“不、不难。一点都不难。”帝王漾开个低低的笑,眼波诡秘,“只是你要我承认那莫须有的东西,究竟谁更困难?”“莫须有。”优雅的手指重新抬起低垂的下颚,黑暗中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情绪,不可捉摸,男人浓黑如绸缎的长发倾泻下来,痒痒的扑打在姬止水的脸颊上。四目相对,他被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睛憾动,停留在下颚上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滑行,蛇一样钻进他领口,顺着细长的锁骨轻轻摩挲。
“是麽。是这样,的麽?止水……”
一声轻叹缱绻的散开在半空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浮浮沉沉。姬止水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泛起颤栗,那是种被蛊惑的前兆,仿佛脉络都在激烈跳跃着要冲破皮肤的禁锢,血液在沸腾,从季墨白最后一声低柔逡巡的轻唤开始。
“止水呵……”怀抱的温度在一瞬间冷却,感觉到一尾薄凉的黑色丝绸轻轻擦着指尖掠过,姬止水的瞳仁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眼神直直的盯着黑暗,那里已经空缺。没有方才温存的爱抚和戏谑的言语,没有任何拿捏适度的温柔,没有心机没有城府,没有季墨白存在的痕迹。坐在案前的年轻帝王无端端怔了一秒,然后缓缓笑了,明明是完美惊艳的弧度,色彩却是无一例外的灰败。是不是只有在他离开后,才能完全的卸掉这层多余的防备,的确多余,却不能彻底失去。这是他最后的一层骄傲,帮他维持着里层空虚的惶恐,一旦被击破,欲望就像溃败的城池般被人占据,引领,成王败寇,他都已不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所以不能说,不能输。
是谁在吹一只曲子,婉转清越的声音,极端的富有穿透力,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直接刺破了耳膜,风驰电掣,一瞬间连灵魂都被震颤的发抖。
太初失神的站在水榭里,凭栏前是一望无际的浩淼江水,点点水波灿烂耀眼,在黄昏中如同一池碎裂的玛瑙,醺红泣血的玛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箫声空灵决绝,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抚弄着琴弦时和上了他,于是一曲在他看来平庸至极的《九霄红尘泣》,瞬间就动听如天籁,不、不止,那比起天籁要更令人目眩神迷,因为那声音直接传递到了心上,你甚至可以触摸到那旋律的高低起伏,像一只高贵却温柔的手在撩拨你的心弦,一下一下,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令你忍不住的侧耳倾听。太初从没有被音乐这样震撼过,那古朴的沉实的岁月里一览无余的思想,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凄美感都从心底蜂拥而出,缠绕着他的心弦节节攀升,直逼向理智的临界点。
不好!太初的脑中闪过最后一层警告,继而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腥涩的味道窜过胸腔和喉管,猝不及防的从他嘴角喷溅而出,在他惊怔的目光里,斑驳的妖韶的红花开在他的琴弦上、手指尖以及他轻薄雪白的前襟上。红绡泣血。“少主!”沽赏一怔,眼疾手快扶住了太初些微疲软的身子。“这曲子……不对劲,”季太初眼底泛起一层戮意,瞳孔中央射出一道雪亮的光,眼神冷峻无比。“这是,这曲子是……”红殊喃喃着,眼神有点涣散,被叶沽赏眼疾手快迅速的点了穴,闭掉听觉。红殊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瞳孔里涣散的神智却在一点点恢复清醒。
“红菱泣血,青鸾驾到。”沽赏轻声说,“是主人,主人回来了……”“什么?”太初眼波一震。红殊已恢复理智,此时又听见那曲折回旋的鬼魅音曲,表情却不再是之前的呆滞,反而异常兴奋,扯住季太初的袖角喋喋不休道:“快,快用你的琴附和他!只要青鸾出现,你就赢了……”“说清楚,什么青鸾?”太初皱眉,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耳际听到的音曲又拔高了一个节,像是故意在向他挑衅一般。太初胸口一阵无名火冒出来,眼神连带着狠峻几分,长袖一挥,连那血滴也不曾拭去,就着弦飞快的舞动十指,从未有过的专注,气势空前。太初这才发现这首曲子竟然可以弹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那份大气恢弘,那份跌宕起伏,甚至于那份刚柔并济的诱惑,简直就像是晓得你的底限在哪里一般,不停的挑逗着你酣畅淋漓的挥洒感情。
太初从未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当琴声拔高到一个巅峰,颤栗的音色像无数利剑从空中倾盆而下,太初专注的拨弄着琴弦,直到那琴弦突然一根根的砰然断裂,有一根弦子弹到了他的指尖,肌肤撕裂的辛辣感呛的太初热血沸腾,没等他重新拉整了弦子续音,对方的箫音停了一下,然后在他怔愣的时间突然达到了顶峰。黄昏的天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利的啼鸣,像是某种大鸟的叫声,陌生,却震撼。太初的瞳孔一瞬间睁大,漆黑湿润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只金色的,凤凰。
凤凰?!
季太初愕然,眼睁睁看着那只大鸟煽动华美的五彩羽翼在天边盘旋,远方山中空灵清美的鸟鸣霎时汇聚成一片海洋,波澜壮阔的羽翼联袂如云,正中央那只璀璨夺目的凤凰美的几乎要灼瞎人的双目。“百鸟朝凰,那就是百鸟朝凰!”红殊兴奋的尖叫,太初有点没反映过来,或者是被那光芒万丈的色彩逼视的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