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洗过啊!”她羞愤之下一时情急,情绪一下冲到头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四爷这才明白过来,他忘了,真不是故意要羞她。他红着耳朵,像一个不慎惹哭了心上人的冒失少年,手忙脚乱的去擦她的眼泪。
“对不住,是我错了,好玉娘,你别哭。”
宝月任由他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两下,愤愤在他胸口给他两下头槌,“喊人换水去。”
四爷穿着她拿来的那身寝衣出来的时候,神采飞扬,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大步到宝月身前,捧起她的脸亲她两口,“是你做的衣裳,是不是?”
他从前也有很多衣裳放在她这里,她从衣箱里拿出来一身衣裳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把这衣服穿到身上的时候,他一下就明白了。
绣娘才不是这样歪歪扭扭的走线,即便他不喜欢繁复的,她们也会在袖口衣边绣些花样,而不是这样清汤寡水的一匹素缎。
“你的生辰礼物,算我给你补上了。”宝月别过头去,别别扭扭道。
其实这身衣裳她从半年前就开始做了,只是浪费了很多料子,直到他过生日的时候也没能做完,今年便只能临时翻了一张琴出来送他。
虽然他也还是很高兴,还和她用琴和琵琶合奏了一曲,但自己既然千辛万苦地做了出来,就没有不拿出来表表功的道理。
先前胤禟那事却迟迟没有回应。
那天之后胤禟还锲而不舍地堵了四爷几次,他自然一次也没有应约。他收集到了能收集到的详细数目后,便列了个单子递到胤禩府上去了,后面就再没见胤禟来过,这事也没了下文。
虽然胤禩如今是大哥身边的人,但他们到底有几分小时候同住一宫的情谊。何况胤禩这人谦和周全,一向令与他相交的人感到如沐春风,自己和他也算是交好。
他心里纳闷,便找了个能早些下值的日子往胤禩府上去。
“四哥最近这样忙,怎么还有空到弟弟府上来,”胤禩来时还有些喘气,显然是听了通报一路急行而来。
四爷也是回去的路上顺路往这儿一拐,并没有久坐叨扰的意思,便也敞开大门直说了,“先前老九那事”
“四哥辛苦,到我府上略坐一坐吧。”八爷打断了四爷的话,显然是觉得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明白,脸上却仍然微微笑着。
进了府内,两人在桌边坐下,八爷亲手倒了杯茶端到四爷前面,“这是今年新得的毛峰,香高更甚往年,辛苦四哥还要为弟弟们的事费心,胤禩感激不尽。”
四爷略一挑眉,没接他的戏,只拿起茶轻啜了一口,“的确是难得的珍品。”
八爷仍然很和气,见四爷并不打算和他客气,便也直说,“这件事是九弟的错,但他也是手头一时吃紧,行差踏错,并没有勾朋结党之心啊。”
胤禩一贯小心谨慎,办事也从来圆融,四爷是料到他会给胤禟开脱的。
“你我兄弟,我也不瞒你,九弟索贿事小,妨碍到清查国库才是事大。”四爷索性亮明正题,“若捅到汗阿玛那去了,我大清的脸面也一夕丢尽了。”
“这个自然,”八爷明白他这是要松口了,也放下心来,“我已按四哥的单子一一令九弟将银子退回了,他们也都保证绝不妨碍四哥查银。”
四爷垂眸看着手中青翠的茶汤,眼中一滞。他知直王势大,却不想竟已到了如此令人心惊的地步。
一旦查出亏空,必定是要受万岁问责的,保不齐就要丢了官帽子,直王许了什么好处让他们停手,甘愿引颈受戮?
总不至于是短短几月里长出半辈子都没有的良心了。
见四爷沉吟不语,八爷又替他满上一杯茶,挂着了然的微笑道,“四哥还不知道吧,这事原非九弟的首功。原先索额图的门人莫说是索贿了,仗着太子的势,卖官鬻爵也是常有的事啊。”
四爷为了避嫌,几乎从不与大臣结交,虽知索额图素来跋扈,却不知他们胆大到了这个地步,太子竟也任由他们乱来么。
四爷这下明白了,老八这是要用太子来保老九。那一列名单终究是瞒不住的,就索性把大家都拉下水,自有位最高的顶在前头。万岁就是再生气,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也只能宽宥。
何况一旦牵连到了党争,那这事在汗阿玛那儿就变味了。老八这手段,倒是比朝中的酒囊饭袋们高明不少。
“若是朝纲混乱至此,不杀几个如何以儆效尤?”他沉默了一会,却终究不愿就此窝囊地息事宁人。
四爷若这样轻易地与他们同流合污,那也就不是他了。
八爷轻叹一口气,“四哥刚正不阿,弟弟心悦诚服。”
“只是四哥,你杀无数个贪官,总会有下一个补上,却永远也止不住人心底的贪婪。”
四爷并不回答八爷这话,他将茶碗一扣便起身离去,“天理昭然,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那黄山毛峰他一入口就知不是凡品,宫中是不会有这样名贵又量少的茶的。
不是汗阿玛所赐,老八又母家不显,他福晋娘家安亲王府也早只剩一顶帽子,来路便昭然若揭了。
替老九还钱,喝万岁都喝不到的茶叶,内务府的油水也未免太足了。
人心贪婪,所以才应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贪官无德,如何教化百姓?唯有让吏治上下一清,才能成就真正的太平盛世。
他们少年相交,但终究不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