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四爷挂着一张臭脸,伸手把阿午从十三的怀中扒出来,又捏了一把他肥肥的脸颊肉,“你叫谁阿玛呢,要是喜欢你十三叔,干脆今天阿午就跟十三叔回去好了。”
阿午大约是个傻的,被捏了也不生气,安然坐在他的怀抱里,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喊着,“阿玛,阿玛。”
“你做什么呢!”宝月瞧了却有些生气,哪有对小孩子说这样的话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思考了,动不动就说这样的话,阿午要是真以为他们不要他了怎么办。
她把阿午从四爷怀里夺来,轻轻摸了摸他被捏过的地方。小孩子皮嫩,即便四爷没使力,也在阿午脸上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印子“都是阿玛坏,额娘和你去别处玩,好不好?”
得了阿午兴冲冲地点头,她便转身抱着阿午撩起帘子走了出去,阿午在她肩上露出一对弯成月牙一样的眼睛,面对着他们挥手,“阿玛再见,十三叔再见。”
这会子倒是很明白的样子。
十三也跟着露出一个轻笑来,他甚至很认真地回复这个一岁多的孩子,“阿午再见。”
“你当心着脚下。”四爷目视着她跨出门去,无奈地摇头。就她这副样子,还说不是明不逮远,爱溺私情,往后阿午他可得好好教,免得被她养出一个混世魔王来。
四爷正欲继续,却见十三并未接着落子,只看着他强忍笑意。他疑惑抬头问道,“怎么?”
“你小四嫂惯常不爱抱着孩子走,手上没什么力气,我叮嘱一句罢了。”见十三还是不答,四爷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眉目间还有一点残存的笑意,仿佛很自然地解释。
十三终于忍俊不禁,朗朗一笑,“我啊,笑四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翌日一早,诸位皇子便一同被召到御前,四爷和十三爷的园子离畅春园近,到的也早,诸人都来齐了后,十四才跟在老八老九后面匆匆赶到。
众人按次序进去,四爷路过的时候还不忘警告性地瞪了十四一眼。汗阿玛一大早宣他们来,显然不是找几个儿子一块来谈心的,他最好安分些,别搅和到老八的事情里去。
十四朝他挑了挑眉毛,示意自己已经接收到了信号,他又不是傻子。
从直王到十四,只有在咸安宫里的二阿哥不在,十几个人进去了后便齐刷刷地给康熙请安,分明是一群草原上的虎狼,偏偏一个个跪在下头像鹌鹑一样的乖巧。
可惜,却只是表象而已,康熙深深瞧他们一眼,他挥了挥手,那个叫魏珠的太监便将一本折子放在八爷面前。
八爷低头翻开,正是凌普府上所藏财物的具体数目,以及平日和其他太子党人的银钱往来,其中不乏八爷这几日来举荐的太子党人。
“汗阿玛容禀,自二哥之事以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获罪之人不知凡几,儿臣只怕长此以往吏治不修,连累朝政,”八爷磕头,伏在地上恭敬道,“儿臣每思及汗阿玛以仁孝治天下,不敢不遵从圣训,只愿天下人都能受汗阿玛所施的恩泽。”
“不过是妄博虚名耳,”康熙并不听他这些好话,斥责的毫不留情面,“凡朕所施恩泽,都归功于你,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做太子了。”
“儿臣断乎无此心!”八爷又是砰砰两个响头,磕在光鉴的玉石陛阶上,闷浊的声音在高而广大殿中回响。
一时四下寂静无声,殿柱上盘踞的金龙冷冷地俯视着他们,朱红的轩窗中透进来一丝清晨的惨淡阳光,屏息凝神间,他们仿佛都能听到其他兄弟剧烈的心跳。
康熙步下台阶,脚步沉沉地响起,他在前排跪着的直王、三爷、四爷和八爷面前来回踱步,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之中,那一片明黄色的衣角终于在八爷身前停下,随之而来的是九五至尊毫不留情的宣判。
“朕一再警告,不许谋皇太子位,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康熙顿了顿,轻瞥了一旁的直王一眼,看到他额上那一滴冷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即刻锁系,交”
“汗阿玛!”康熙的处置正要脱口之际,九爷一把跪下,还不忘猛地将身边的两个一并扯下来,“儿臣等愿为八哥作保,八哥绝无此心啊!”
十四这会儿正聚精会神的看戏,就被九爷以一种不符合他身材的灵活一拉,十四只觉得他一身的肥肉都沉沉地压在自己身上,猝不及防间便被一把扯了下去。
他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和玉石地砖乍然相触,发出比八爷方才磕头还要响亮的声音。
——等等、九哥说什么?儿臣等,谁和你是儿臣等!
被九哥害死了!他低着头,一头的冷汗,几乎能感觉到四爷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要盯出一个洞来。
“你们都为胤禩作保?”康熙的声音凉凉地在上头响起,话语中的寒意冷的叫他们头皮发麻。
九爷和十爷一个骄傲抬头,一个低头讷讷,却都应是。十四还想挣扎一番,试图开口道,“儿臣不愿见汗阿玛烦忧”
话音未落,却听到挣的一声,一道明光在玉石做的地面上飞快的闪过,带起一阵风啸——一旁一向默不作声的五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抱住康熙的双腿,阻止这道带着无上怒意的天子之剑落下。
“汗阿玛息怒啊!”
四爷瞪大眼睛,飞快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十四身旁,将他整个上半身牢牢摁在地上,他夹在康熙与十四之间,压住十四的肩膀,却是一个侧身保护他的动作。
十四的脑袋一下砸在地上,他眼前发晕,脑袋和膝盖一同隐隐作痛起来。